『我要是可以把郵局裡的錢全部領出來,我就回大陸定居!』張天佑曾經打過古寧頭大戰和韓國,因緣際會從解放軍變成反共義士,而後又變成拓荒者,到梨山華崗地區開山闢林,墾地種高麗菜,見證臺灣高山農業開發史。民國80年代政府開始進行華崗農墾區公地放領,張天佑把他的農地賣掉後,拿著錢風風光回老家,但最後卻落得差點沒錢買機票回台灣!

『我回去大陸,也不投靠親人,就去住養老院,我大概可以再活兩三年,那些錢夠用了!』張天佑激動的說著,他心向中國,或許是落葉歸根的心理吧,他寧可回中國去住養老院,也不去住榮家。張天佑拒絕入住榮民之家,現在自己在華崗的森林裡蓋房子,與他心愛的狗狗過著有水沒有電的獨居生活。

張天佑已經很多年不種菜了,他每天和他的狗狗在華崗的山路上散步的身影,幾乎就是華崗的農民和移工每天都會看得到的日常風景。他的腳力好加上家裡沒有電,過著日落而息的生活,除了耳朵聽不見之外,還保有長壽健康的身體,他講話聲音宏亮,整個森林裡都迴盪著他的聲音。

2023年6月,張天佑本來已經答應去榮家住,但因為狗狗沒人照顧,又不去了!張天佑幾乎把他的狗狗當作兒子養,吃的比他好,狗狗毛色烏黑亮麗,看起來很健康,每次有車子經過他們的身旁,狗狗會去追車子,狂吠不止,充當他的隨扈。

「他要是下山住榮家,他的狗3天內一定會被處理掉!」華崗一位農友聊到張天佑的狗狗時,激動的說著。張天佑的狗狗經常跑進華崗的高麗菜田,把農民種的高麗菜苗踩壞,不少農民因張天佑已經102歲了,不想和他起衝突,但是對他的狗狗積怨已深。

一直聽說張天佑自己搭房子住在森林裡,過著有水但沒有電的生活,即使別人要幫他接電,他也拒絕,他寧可在高山獨居,也不願意下山到榮家過按表操課的生活。我找到他住的地方,在他的房子外5公尺的地方站了很久,張天佑重聽嚴重,他的狗狗又很兇!但是,卻一直沒聽到狗狗的叫聲。

狗狗呢?我透過手機筆談問他,『已經十多天沒回來了!不是走掉了,就是被下藥了!』狗狗是他的生活寄託,沒有狗狗在身邊,他看起來非常的孤單!沒有狗狗陪伴他,令人憂心。張天佑房子旁的農民說,狗狗年紀還小愛玩,除了陪張天佑散步,自己還會跑去華崗吃別人家的狗狗的飼料。這事,農民尚可容忍,但是跑進高麗菜田踩壞高麗菜苗,就讓農民恨死了!

張天佑取現成物自己蓋房子,屋子很簡陋,屋子內放了三大桶水桶,接著屋頂帆布流下來的雨水,裝菜苗的塑膠箱隔板用來隔間,就只是一個遮不了風也不能完全避雨的地方,他就住在曾經是他的高麗菜田的旁邊,房間的棉被上停滿了黑黑一點一點的蒼蠅,屋外堆了一大堆他吃完的便當盒和八寶粥鐵罐。和他筆談時,要不停揮開蒼蠅,居住環境很不理想。

張天佑的屋子裡裡外外都沒有門,我終於明白,為何每次在路上看到他,他的郵局儲金簿總是放在胸前的口袋。他很想把他在郵局戶頭裡的錢通通領出來,然後回大陸,他不知道有洗錢防制法,卻怪政府不讓他領錢。

『他的狗已經不在了,他也沒有牽掛了!』100歲的王瑞庭催促我趕快去幫他換新護照和台胞證。2023年10月,張天佑拿到新護照和台胞證,他仔仔細細的把護照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雖然他心向中國,卻說:『我回去一個月就好!過完年就回台灣!』。

102歲的張天佑在他親自蓋的屋子內。   圖:張良一/攝

張天佑用裝菜苗的塑膠箱充當屋子的隔間,陽光透過隔板打進屋內。   圖:張良一/攝

張天佑在當年國家配給他的農地和森林中間蓋房子,沒有門也沒有電,只接山泉水,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許多人都想幫他接電和改善住家品質,但都被他婉拒。   圖:張良一/攝

張天佑住在森林旁濕氣重,床邊的石頭都已長苔,他把紙箱拆掉圍在床邊阻擋水氣沾濕棉被,由於他的房子沒有門,高麗菜田裡的蒼蠅都飛進來停在他的棉被上。   圖:張良一/攝

冬天氣溫低,張天佑在自己的屋子裡升火取暖。   圖:張良一/攝

2023年10月,張天佑拿到新護照和台胞證,他仔仔細細的把護照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我回去一個月就好!過完年就回台灣!』。   圖:張良一/攝

張天佑背後的農地就是當年國家配給五分地給他種田的,但早在民國80年代,他就把土地賣掉,拿著錢風風光回大陸老家,最後卻落得差點沒錢買機票回台灣!   圖:張良一/攝

張天佑帶著剛買的便當去探視同樣102歲的王瑞庭,他們兩位,一個聽不見,一個看不清,卻有辦法溝通。他們兩位也是住在華崗的最後兩位老榮民,見證台灣高山農業拓荒史。   圖:張良一/攝

『他的狗已經不在了,他也沒有牽掛了!』102歲的王瑞庭催促我趕快去幫他換新護照和台胞證。   圖:張良一/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