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投書 為何博物館叫純真?

    2016.12.26 | 15:44

      《純真博物館》這個書名第一次看到時覺得很怪,「純真」是一座博物館?還是博物館專門展示「純真」?那純真是什麼?是純粹與真實?還是「無罪」?   如果你親自到訪這家位於伊斯坦堡楚柯裘馬街的博物館,一進門,你將會看到由4,213根煙屁股組合而成的裝置藝術。那煙屁股又與純真何干?       要知道答案我們得進入小說的世界尋找。其實也沒那麼困難。小說第一章的標題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怎樣的時刻?就是小說的敘述者兼男主角凱莫爾進入最深層的寧靜,超越罪疚,世界脫離了引力與時間,他與女主角芙頌的性愛達到完美幸福時刻。時間是1975年5月26日星期一下午2點45分,晚春初夏時節;空間是伊斯坦堡一間叫「梅耳哈梅特」的公寓二樓。     梅耳哈梅特公寓131號   凱莫爾那年30歲,即將與女友訂婚;芙頌剛滿18歲,未婚,兩人是遠親關係。小說以至福時刻開始,接下來讀者就跟主角一起跌宕起伏,看著他有時近乎無聊但又真實的偏執,也看到1970年代與80年代伊斯坦堡的社會變遷,包括左右兩派的街頭巷戰與1980年軍方政變後的宵禁時日。     人為情所困時,腦海裡儘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在那裡反反覆覆,但對當事人而言,因那每個瑣碎都起因於所愛的人,一個眉瑣、厥嘴、沈默、冷淡,都會讓他反覆咀嚼,讓他在保持自尊與喪失自尊之間擺盪,讓他墜入「悲憫與屈服的鴻溝之間,愛最黑暗、深沈的地帶」。總之做為讀者的我們,一方面進入凱莫爾的內心世界,一方面也會感嘆,當人為情所困時,似乎會變得低智商。   不過在那樣的狀況裡也常會有詩意的語言出現。比方當凱莫爾用完中餐,走在日正當中的街上,就說出這樣一句話:「食物在我胃裡,太陽在我的頸背上,愛在我心頭,惶恐在我的靈魂裡,一個疼痛在我胸臆間。」(There was food in my stomach, sun on my back of my neck, love on my mind, panic in my soul, and an ache in my heart.)   他也曾說:「有時我想把時間整個忘掉,依偎在「當下」,把它當作一張柔軟的床。」   時間在這本小說扮演不輕的角色,第54章就專章探討時間。凱莫爾引用了亞里斯多德對個別單一時刻與時間的區別,所謂個別單一時刻就如亞里斯多德的原子,是無法分割打破的物體,而時間是連接這些個別單一時刻的線。有時物理的時間也會變成心理時間,像芙頌家裡牆上那個不準的老鐘。它存在的作用是說服屋裡的人無一事有所改變,並不在於準確報時,或發出滴答聲警告屋裡的人世事不斷在變遷。當個別單一時刻對人的存在產生意義就會成為記憶,而寓含個別單一時刻意義的物件,當一件件連起來就可成為故事,或一座博物館。阿根廷詩人波赫士不是曾說:「我們是我們的記憶」,而記憶是一座「形狀變易無常的奇幻博物館」?     人的改變時刻什麼時候會來,自己看不到,但是一旦來臨了,從此發生化學變化,再也回不去過往的生活方式。當凱莫爾遇到芙頌,生命從此只有芙頌,原來在上流社會如魚得水的生活,漸漸不適應,越發疏離,而成一孤獨的身影。芙頌是美的化身,她讓凱莫爾經驗到生命的極致,從此那片刻生命的極致成為永恆。凱莫爾收集芙頌戴過、用過的東西,包括她抽過的4,213根煙屁股,還有會喚起他們同在一個時空的物件。這種種不起眼的物件都是回憶,都指向愛與美與幸福時刻。在實體的純真博物館,館內有83個展覽櫃,對應小說的83個章節。   所以小說可以用來當作博物館的導覽,甚至你若到訪博物館還可以聽到小說作者帕慕克為來訪者所作的博物館語音導覽。而在小說倒數第七頁(英譯本)還印有博物館門票,讀者翻開這一頁給售票人員蓋一個蝴蝶圖像的章就可進入博物館,不用另外買票。事實上,芙頌念念不忘的一副耳環就是有著蝴蝶的形狀,在小說的第一頁就出現了。      博物館地面上的旋渦,狀似蝴蝶的翅膀   看這本小說的樂趣之一是置身於虛實之間。當我們翻閱著小說時,竟會看到當時仍青澀的帕慕克也參加了凱莫爾與女友熙貝爾在希爾頓舉行的豪華訂婚喜宴,他不僅是賓客之一,還與芙頌共舞。小說最後甚至來一段凱莫爾邀請帕慕克將他的故事寫下來,以及他們兩人如何在那間凱莫爾從2000年居住到2007年過世的閣樓裡討論故事的發展。閣樓就在博物館的頂樓,而博物館的前身,根據小說記載是芙頌的家。     閱讀《純真博物館》讓人思索虛構、夢與回憶。或許可以這麼說,虛構與夢是親戚,只不過此處的虛構與法律上無中生有的詐欺完全不同,而是一種人類的精神特質。有高層次的幻想能力,我們才能把夢跟真實連在一起,而使虛構想像蛻變為真實可能。當然,在回憶深處裡也能讓虛構、夢互編互織地跳舞留痕,而倒影出可觸撫的真實,形塑出某種藝術的形狀。   2006年獲諾貝爾文學奬的帕慕克,早在1990年代中期就開始構思這樣一個常民博物館,並開始收集館藏物品。小說於2008年出版,博物館則在2012年成立,並於2014年獲得歐洲最佳博物館獎。帕慕克認為,現代博物館建體大都龐大,並由國家資助,主要是展示精英的成就。他在其博物館宣言裡特別強調常民博物館的特色與博物館未來的走向:「我們都知道常民每日生活的點滴故事更豐富、更有人味、更讓人開心。」並說博物館應像小說,「博物館的未來是在我們自己的家。」   至於小說主角凱莫爾設立這樣一所博物館,除了表現他對芙頌的愛,他還有怎樣的存想呢?他認為,由內心一股無法抵禦的衝動形塑而出、如詩一般所建構而成的博物館,當我們置身其中會因時間感的消失,心靈因而獲得撫慰。他更在小說末章裡說:「蓋這所博物館我想教育土耳其民眾與世界上的所有人要以他們的生活為榮。我旅行全世界,親眼見到:當西方以自身為榮,世界上多數的人卻活在羞愧裡。不過若是將帶給我們羞愧的物件擺在博物館展出,它們即刻變身為我們引以為傲的資產。」       帕慕克在獲得諾貝爾文學奬後仍筆耕不輟,甚至還建造一座與小說同名的博物館,這是一項創舉,同時顯示帕慕克並未因盛名與榮耀而寫不出作品。他在2016年初還帶著純真博物館的部分館藏到倫敦的薩默塞特府(Somerset House)展出。薩默塞特府於17世紀建造之初是做為詹姆士一世王后的居所,18世紀中後期建築主體完成,20世紀晚期成為視覺藝術展覽重鎮。   如果讀者看過帕慕克寫他早年的自傳《伊斯坦堡:追憶與城市》,將會發現他把自己的初戀,與初戀情人在他母親堆放雜物的公寓裡一些約會景象,還有伊斯坦堡的街景,以及伊斯坦堡上流社會的生活,都轉成凱莫爾的經歷。也可以說,他一直以小說寫伊斯坦堡的歷史,他對自己的城市伊斯坦堡有著很深的愛。不過作為傑出的小說家,他不可能是個庸俗的國族主義者,而在土耳其日趨國族主義化與重歸保守的伊斯蘭主義情境下,帕慕克的作品與他的博物館並不挺受他的土耳其同胞熱烈喜愛,喜歡他的作品與拜訪他的博物館者以外國人士居多。   喜歡伊斯坦堡的我,過去一年來每看到走過的地方又遭到恐怖攻擊就很痛心,若非時局動盪,多希望再訪伊斯坦堡,再遊博斯普魯斯海峽,再走那高高低低的坡街,再到那藏在尋常巷弄的「純真博物館」。不過若短時間無法前往,那就在《純真博物館》裡神遊與回味吧。只是就作為一位女性讀者,對於小說裡那如美之化身的芙頌感覺抽象,無法看到她的思維,她的生命動能。她是被動的存在,一個男性無不喜愛、追求、染指的美麗。或許她就像那對蝴蝶墜子,非常美麗,不過就如被釘在玻璃櫃的蝴蝶標本,僅供觀賞,無法飛翔。另一方面也因為是以凱莫爾為第一人稱的敘述手法,所以敘述者所知有限,導致無法進入芙頌的內心世界。     芙頌在世時最後穿的一件洋裝   話說回來,當人對美全心全意地愛著,就像凱莫爾在小說裡所說的「如果我們將我們最寶貴的給我們全心愛著的人,並能做到不期待獲得回報,那麼這個世界就會是個美麗之所。」能愛到這般境界的人,縱然過程崎嶇,遭遇了生不若死的磨難,當臨終時,他留給世人的遺言會是:「讓人人知道,我的一生過得非常幸福。」當然,他還留下「自傳體」小說《純真博物館》與一所同名的博物館。可以說,凱莫爾是以愛創造了他的生命。     照片:董恒秀拍攝 本文原發表於11/30/2016自由時報副刊 http://news.ltn.com.tw/news/supplement/paper/1057070
  • 投書 答案就在風中:反戰詩人/歌者鮑勃.狄倫

    2016.10.14 | 08:58

      鮑勃.狄倫的詩歌藝術兼具抗議與神秘主義。這位甫獲得2016年諾貝爾文學奬的民歌/搖滾巨星,曾說他一直要到18歲因為發現金斯堡(Allen Ginsberg)與史耐德(Gary Snyder)等多位垮世代(the Beat Generation)詩人的詩作後,才走上寫詩之路。縱然起步較晚,但很快就獲得與狄倫發展出深厚情感的金斯堡的讚美:「狄倫的作品以音樂為中介讓詩歌再度回到人的具體感受」。   我十幾歲時第一次聽到與狄倫同時期的瓊.拜雅那淨宏、包含的歌聲後,從此愛上了美國70年代那些像吟遊詩人的歌者與他們的歌。我喜歡那時期的歌帶有沈緩的詩意,給我飛向山、天空與大地之感,一種清切與高雅。   70年代的美國民權運動風起雲湧,為禁用核武、為和平而走,抗議越戰與冷戰,學運在大學燃燒,也燃燒出許多抗議、時事歌曲,而最具代表的就是狄倫的《在風中飄》 (Blowing in the Wind)。話說這首歌雖然非常知名並不斷被傳唱,但因為部分歌詞具有象徵意含不易懂,因此引發不少討論。事實上這首歌的歌詞深具狄倫融合抗議與神秘色彩的特色,以下是我的翻譯與解釋: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 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Yes, and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一個人要走多少路 才能被稱為人? 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海 才能安睡在沙灘上? 炮彈要發射多少次 才能永遠被禁止? 我的朋友,答案就在風中飄 答案就在風中飄   Yes, and how many years can a mountain exist Before it's washed to the sea? Yes, and 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re allowed to be free? Yes, and 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 And pretend that he just doesn't see?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一座山可以屹立多少年 才能被侵蝕淨盡歿入大海? 一些人可以生活多少年 才能獲得自由? 一個人可以視若無睹 假裝看不見多少次? 我的朋友,答案就在風中飄 答案就在風中飄   Yes, and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 Before he can see the sky? Yes, and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Yes, and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till he knows That too many people have di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一個人要仰望多少次 才能看到天空? 一個人要有多少耳朵 才能聽見人們哭泣? 要有多少死亡才能讓人知道 太多人已死亡? 我的朋友,答案就在風中飄 答案就在風中飄   為何答案就在風中飄?因為答案很明顯,就在眼前。是我們看得到,伸手就可從風中捕捉到,只要我們願意。問題出在我們沒這個意願。不過也可從相反的角度解釋。風不是固體,飄來飄去,怎麼捉呢?因此捉風是做不到的事。也就是說,和平與公平正義是人類永遠達不到的目標,但這正是我們所要努力奮鬥不懈的。   歌詞裡的「白鴿」象徵和平。白鴿飛過一個大海又一個大海,無法歇息,不停息地飛,意指苦苦尋找和平,但仍遍尋不著,一旦白鴿能在沙灘上安睡,即是和平終於來臨。   狄倫這首《在風中飄》有著蒼遠迷茫的命運音響,同時又有一種抒情與智慧互溶的詩意。昔之越戰對映今之敘利亞阿勒坡如火如荼、武器更兇殘的屠城戰,是以幾十萬平民生靈為籌碼、為戮殺轟炸對象,成群成群地死亡,暴殘獨裁者又哪裡有聽到教宗大聲疾呼呢?   狄倫得獎,這首歌又再度吹過二十一世紀,吹過深夜的良心,淨潔裡有空虛,空虛裡有淨潔,吹過一座一座廢墟裡的清醒。   注:本文先發表於蘋果即時論壇: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forum/20161013/967679    
  • 投書 澎湖、牽罟、梅姬颱風

    2016.10.04 | 21:02

      念研一時有一次上課,美國籍所長突然面帶笑容問我們,歐洲第一高峰叫什麼?太簡單了,我們齊聲說「白朗峰」。他接著問「多高?」有一、兩位同學回答:「約4800公尺」。大家正納悶這位哈佛博士莎士比亞專家到底怎麼了?竟問一些與課堂內容無關的問題!沒想到他接著又問:「你們知道從輔大怎麼騎車到關渡嗎?」同學全部傻眼,不知道啊!   我們當然想得到所長沒說出來的潛文是:你們怎麼都不去實際走一走認識自己所在的環境?   2016年9月25日早晨當我走下飛機踏上馬公的土地時,這個印象深刻的陳年往事又在腦中浮起。世界一些遙遠的國度我在多年前已走過,但就是沒到過位於台灣海峽的澎湖,而且我還出生嘉義!澎湖與台灣本島距離最近的縣市就是嘉義,更且布袋漁港與鎖港(馬公貨輪進出港)相距僅43公里。因為距離如此之近,所以在晴朗的天氣日出前從鎖港可以看到中央山脈。   ※北寮奎壁山     在秋日陽光如花晶閃裡,我們來到首站的北寮奎壁山。啊,猛然遇見透綠的海水,驚訝得滿眼晶涼。當雙腳踩進海水時,心情哪一片蔚藍!這難道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台灣海峽清澈的海水嗎?定居新竹16年多來常到南寮海邊散步,沒見過沙灘上的海水像澎湖這樣的藍淨綠清呢!   星期天的早上海邊人潮湧湧,許多人等待著9點20分鼓聲響起。當鼓聲咚咚時,心也興奮得砰砰跳,因為就在這一刻海水會分開露出一條S形礫石步道。呵,我就此踏浪而行往對面的無人島赤嶼過去,礫石被我們踩醒,紛紛睜眼,從黑色的睡眠裡濺開欣喜!         ※ 牽罟   接下來是牽罟,這個活動就在美麗的嵵裡沙灘進行。從廢棄的遊憩中心走出來,遠遠望去,一艘舢舨泊在沙灘上,兩隻狗在嬉戲奔跑,虎井嶼和桶盤嶼佇立海中。赤腳踩著柔美的細沙,頭頂上,白雲從幽藍之鄉升起,帶著海風的翅膀吹淨我們。在這樣的地方以休閒的方式牽罟真有幸福之感。       牽罟為何要在嵵裡沙灘呢?因為牽罟的作業地點必須沒有礁石分佈,還要海底平坦、砂質沿岸、背風,與潮流緩和,這些嵵裡沙灘通通俱備。同時一組完整的牽罟作業必須要有網、繩、浮子、沈子、舢舨、人力等六個要件。來之前有閱讀關於牽罟的文字說明,但要到現場實際參與操作才稍懂。   為我們主持這項活動的是俱有天然喜感的牽罟達人林山忠先生。他一方面指揮他的六人團隊,一方面跟我們講解活動內容。他問大家捕撈到的魚貨怎麼分配?眾人七嘴八舌回答,大致都對,也就是,凡是參加拖網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可「分紅」。在嵵裡,大人一份,小孩半份,大肚雙份(指懷孕的婦人,有鮪魚肚的男人不算)。   從8歲就跟著父親捕魚的山忠桑,在漁獲量日見稀少的這二十年間成功將這項魚撈作業轉為休閒活動。頭腦靈活真的就不容易被潮流淘汰。二十年前在一次被當地救國團邀請示範牽罟後,他發想著何不將沒落的牽罟轉為旅遊活動?結果從此成為牽罟達人。   我們這次的牽罟是這樣開始的:先把一條曳繩固定在岸上,他的妻子看守,然後山忠桑與兒子駕著舢舨拖載網具出海,繞行半圈,下網。不久後他的妻子要大家用力拉繩。我們原以為只要協力拉一條繩就可,後來達人上岸後呼叫我們分一些人力拉另一條繩。原來網口是朝岸邊成U字型圓弧,好讓魚兒入網。當網越來越近,我們岸上的兩組人馬也逐漸向U字網中間靠攏。哇,就在用力拉繩之際猛然看到魚群在網袋裡游,好驚喜!有種真實到不真實的奇異之感。這未曾有的經歷,當然要拍照存證!我們捕到的魚有四破、象魚,還有不能吃的河豚、刺河豚,以及我叫不出名字有毒的魚,除了四破和象魚,其他都放回海裡。       山忠桑在沙灘上寫下嵵裡里   捕到魚好開心,這時也是吃中飯時間,我與小鄭各提一袋重重的四破魚貨往中友餐廳走,準備大口品嘗海鮮美味以及親手捕的鮮魚。吃親手從海裡捕撈的魚這是生平頭一遭!大家吃得好開心。   與山忠桑的牽手合影,在我們後面的是達人,負責拍照的是他們的兒子。   ※ 風櫃   話說1991年我搭西北航空到美國,飛機上坐在我座位附近的正是鈕承澤與林秀玲,他們是侯孝賢執導的《風櫃來的人》(1983年)的主要演員。當時的他們稱不上是當紅演員,因此飛機上不太有人給予特別的注目,但我至今仍記得他們臉上淡淡的表情。在聽了三十幾年風櫃這個名字後,2016年終於來到真實的地方。或許有人跟我一樣,聽了「風櫃」幾十年,仍不清楚其意涵。這個名字還真的有故事。   當踩進風櫃這個馬公最古老漁村時會看到一座大廟,即溫王殿,離溫王殿不遠處有一片玄武岩,此玄武岩因潮汐作用形成一天然石穴,每逢起東南風加上漲潮時,潮水進入石穴就會發出隆隆聲,且會從石縫中噴出數尺水柱,還有讓人眼睛一亮的浪花。石穴地形與其發出的轟隆聲和古時候生火的風櫃(風鼓)相似,於是地名就這麼產生了。   風鼓隆隆 時間的夢幻碎了 又凝結 潮水與石穴握手 水柱與浪花的慶典   風櫃來的人被浪花捲走了 風櫃的人又來了 浪花從崩裂的光的安靜誕生 雷霆的風撞擊深寞 又碎成空虛的零的岩塊 載著萬年前的腳印 (倪國榮作)   沒有漲潮時靠近石縫俯耳傾聽仍可聽到海濤聲     這裡的玄武岩附著許多野生的牡蠣,小鄭教我如何將牡蠣刮下,然後用海水洗洗就可放進嘴裡生吃。原來生牡蠣是這麼吃的!很怕腥的我抵擋不了好奇心的驅使,真的吞下一個,沒吐出來,但實在不好受,真羨慕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走回廟口見邱醫師喜孜孜在拍照,自在歡喜又可愛,怎麼看都很上鏡頭,英日文俱佳,83歲的他健朗愛笑,忍不住拍他幾張照片,有人說他像史恩康納萊呢。       ※ 山水沙灘   來澎湖前,我一位喜歡玩衝浪、能拍專業照片,也會繪畫的銀行理專極力建議我到山水沙灘走走,因為他曾在這裡留下衝浪的美麗記憶。他還跟我說他愛好攀岩的弟弟從事的是風力發電機維修!山水沙灘的沙子金黃,比嵵裡沙灘的沙子粗,不過色彩飽滿、潔亮,這裡的美就是乾淨的鮮麗與明朗。我見一對母女在沙灘上,斜陽下,簡潔的親情流溢滿懷。         ※ 西臺古堡(西嶼西臺)   26日是梅姬登台的前一天,澎湖風勢漸大,不過陽光白花花很熾熱。這一天原是要搭船到外島玩,因風浪過大,所有船隻停駛,所以就不能出海,於是坐車通過澎湖跨海大橋來到西嶼的一級古蹟西臺古堡。此處占地八公多頃,若不是陽光太強,在緩步中懷思應別有心情風景。走在防禦工事的狹長洞裡,讓我想到十年前曾拜訪位於赫爾辛基外海芬蘭著名的防禦工事芬蘭堡,那時在古堡洞裡走來走去好像回到小時候玩著捉迷藏。    入口處的石額「西嶼西臺」為劉銘傳所題       根據維基的記載,這個地方在明鄭末年就設置炮台,清康熙56年(1717年)加以改建,光緒9年(1883年)中法戰爭爆發後,澎湖通判李嘉棠再次改建,次年完工。後台灣建省,劉銘傳於光緒11年請德國人鮑恩士再次改建,於光緒15年(1889年)完工,也就是現今所遺存的砲台。建築包括外堡門、外土垣、內壕溝、內堡門及內土垣、砲座、甬道、兵房、內校場,有6吋與12吋口徑的阿姆斯壯大砲各一門,10吋同型砲二門及銅砲二門。   戰略要地總有幾分風蕭蕭的蒼涼與荒寂,19世紀的炮聲戰火消失於時間長廊裡,而風聲、海浪聲依舊嘹亮。   ※ 大菓葉柱狀玄武岩   來到這裡當然會喚起我曾走過的北愛爾蘭的巨人堤道,兩者的形成皆是熔岩流爆發後遇到海水快速冷卻收縮凝固的,不過大菓葉的顏色較黃,節理也較明晰。事實上不僅這裡,風櫃沿岸的玄武岩形狀也與巨人堤道的有相似之處。大菓葉這片柱狀玄武岩應該比巨人堤道的長,只是巨人堤道還有連綿有序的石柱與石階,整一大片矗立在大西洋沿岸,很壯觀。不過從大菓葉柱狀玄武岩處往大菓葉港望過去也是頗寬闊詩意的。     以下是巨人堤道的照片   ※ 二崁聚落   當我聽到二崁聚落以前是個中藥村,即刻感到興味。從小就喜歡傳統中藥店的氣味與氣氛,還有那藥櫃上每一個藥匣上用毛筆書寫看起來很像外星人的藥名,感覺陌生卻又帶著權威與怪異的喜感。我的德國友人Peter在韓國首爾擔任歌德學院院長期間愛上書法與篆刻,還買了一個中藥櫃放他的篆刻作品。我在他德國的家看到這個藥櫃時好詫異好喜愛!   既然是一個中藥村,那識字就很重要,所以就會有學堂,也因此二崁村曾是澎湖識字率最高的地方。而唸唱皆宜、訴說常民點滴生活的褒歌在二崁的流行與普遍,不知與用歌謠加強識字是否有些關係?   二崁村是一個要慢慢走、細細咀嚼的單一陳姓三百多年的老聚落。我緩慢步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二崁傳香住家兼店面的老宅,還有門前大石上曬著一籮籮由艾草、天人菊、山芙蓉為原料做成的柱香。眼睛亮起好奇,問小鄭那裡面是可以進去的嗎?因為門是開著的,但不見人影。院落、客廳與牆上的字像是時間的凝止,我對這樣的安靜有著自然的尊重。   由於梅姬颱風即將來襲,遊客不多,在沒有人群阻礙視線的情況下舉目所見無一不是圖畫。希望這有著咕咾石、玄武岩、白牆、紅瓦、褒歌與傳香的二崁村能一直保有時間的香氣。                   二崁村 深深的 生活的雕塑 二興宮 白牆 蒙面的冬風 與海氣的磚瓦 當我們從它古老的陽光走過 先人正從童年裡返鄉 啊漁獲聲從飽滿的海流出 (倪國榮作)   ※ 小門嶼鯨魚洞   還沒來到澎湖前頗擔心遇到颱風,結果人一到澎湖玩得不亦樂乎就忘了憂慮,只是來到鯨魚洞所在的海岸,海風強烈到把衣服掀起來,這時颱風的陰影就襲上心頭。而且我們的頭髮、臉與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被海風吹得沾滿鹽味與飛沙,置身在這樣的強風無法久留,所以就沒走到鯨魚洞的洞口聽海濤。不過這裡的小門嶼地質館蠻有水準,值得花時間佇留。    從小門嶼的漁港往鯨魚洞走,途中遇到這個很有懷舊電影場景的公車站。 玄武岩與仙人掌,也算澎湖的特產 小門嶼地質館外觀 鯨魚洞   ※ 梅姬颱風   有些事通常只有在外地旅行才會做。27日梅姬殺氣騰騰直穿台灣中心而來,國內班機全部停飛,因此原定27日晚上回台灣是不可能了。不過這天早上的馬公尚可到外面走走,所以我們就去澎湖灣,也就是海邊。嗯,在這之前,只要看到電視新聞報導颱風天還有人跑到海邊玩,就覺得這些人很無聊。這回換我當無聊人,說實在的在旅館也真的無所事事,所以就到海邊被強風推著走!       旅行某種程度就是脫離平日生活的引力。這次澎湖之旅相當豐富,雖然外島沒去成,還多滯留馬公兩日,但毫無遺憾之感,也不覺得滯留兩天是浪費時間。反而一切都放慢了,時間似乎變得很立體,我們像在澎湖太空漫步,更多了一分逍遙與自在。   梅姬颱風很可怕卻吹給我們多兩天的澎湖遊,回來帶滿了風的呼喚,澎湖風是台灣的另一種鄉愁,把我們城裡人忘掉的亮都吹活了。    照片:董恒秀拍攝           
  • 投書 九月裡拜倫的月夜

    2016.09.13 | 14:19

      九月夜空的月芽 像一抹秋的微笑 踩著月影 銀白的心情闊遠了   喜歡九月,不過九月的颱風讓人害怕。從小到大印象裡中秋節常碰到強烈颱風,對於喜歡中秋節浪漫賞月的母親是很掃興的事。我最有印象的是小二的那個中秋月夜。那一晚母親在鄰人共用的曬穀地上靠近我家門口的一隅鋪上防雨布,然後擺妥月餅、柚子、汽水、白開水,還有收音機。天上的月兒綻亮笑靨,我們不時抬頭看著她、吃東西、聽爸爸媽媽說故事、開懷地笑,全家就這樣在月光裡小小地幸福著。   此刻的我,耳朵響著那時的笑聲。   不過隔年就碰到颱風。我腦中那一年的中秋節畫面是皺著眉頭的母親,爬到屋頂將屋簷加強固定的父親。強風疾雨沒有月亮的中秋節,記憶黑白。       偶而看自己寫的雜記,發現每到九月就會抒寫月亮。今年很熱,不過九月的來臨酷熱終於稍減,有晚風吹拂的黃昏會讓我心裡湧起喜悅,這時的我要是沒有忙得走不開,一定會到戶外臨近的空曠道路散步,當無烏雲遮空時,總能見到帶著幾分嬌羞的新月在傍晚的天空,淨涼地滴落月光。     詩人沒有不喜歡寫月亮的吧?縱然科學的月球早已打破神話,但我們地球人抬頭仰望夜空時,見到美麗的月亮依舊會被觸動,若有所思。這個九月讓我想起拜倫的一首月光詩:我們不再徘徊。   我們不再徘徊   進入更深的夜裡, 雖然心依舊深情,   月仍皎潔明亮。   只因劍已磨破了劍鞘,   而靈魂翻攪開胸膛, 心哪,需暫停吸一口氣,   而愛也要歇息。   雖然夜是為愛而存在,   而白日也太快回來, 但我們不要再徘徊   在月光裡。   So We'll Go No More a Roving   So we’ll go no more a-roving    So late into the night, Though the heart be still as loving,    And the moon be still as bright.   For the sword outwears its sheath,    And the soul wears out the breast, And the heart must pause to breathe,    And Love itself have rest.   Though the night was made for loving,    And the day returns too soon, Yet we’ll go no more a-roving    By the light of the moon.    好一個月明當空的夜靜裡暗藏波濤洶湧的畫面!   順手解釋一下,第一行的「a-roving」是老式的現在式用法,現在已不用,不過仍可在歌謠裡看到。第二節第三行的「to pause」隱含有歇息後再行動的意思,也就是「休息是要走更遠的路」。這種表面的捨離更凸顯內在情感的洶湧!   閱讀這首詩,我們看到詩裡的人回憶那晚徘徊又徘徊的月夜,心熱暖著。愛是那樣的湧動,怎麼徘徊都無法抒懷,可是再徘徊下去,就要把月夜踏破!就像劍在劍鞘裡抽進抽出把劍鞘磨破,也像靈魂在胸膛裡騷動,把胸膛都快漲開一般。所以且讓心喘口氣,愛歇一下吧。   在九月的月光裡,一顆徘徊微亮的心,秋光淡遠。   照片:董恒秀拍攝    
  • 投書 梓川一灣清澈擁抱上高地

    2016.08.05 | 17:21

      來到上高地我判若兩人。前一天因華航班機延誤兩小時起飛,原應早上九點多抵達名古屋,結果十二點才到。或許桃園機場有過敏原吧,多待的兩小時讓我噴嚏連連、鼻水不止地流,這情況到高山依舊嚴重。慘的是旅行的第一晚清晨兩點多醒來就睡不著,而為了搭早班班機,當天清晨三點就起床了。這下病懨懨的怎麼健行呢?   結果奇妙的事發生了!   一大早搭濃飛巴士從高山前往湯本溫泉,很巧坐到第一個座位,透過巴士大片的擋風玻璃,沿途六月綠色的稻田與山峰時而大方墜入我的眼眸,精神因此為之一振!到了湯本溫泉等待小型環保公車前往上高地時,把鞋子脫了泡足湯,泡好的腳輕飄飄的,可以健步如飛了,於是心情愉快搭上公車,在大正池站下車,一踏上「神的故鄉」上高地,即刻神彩奕奕。   一百零一年前,也就是一九一五年大正年間的六月六日,燒岳正怒火中燒時,鼻子發癢打了大噴嚏,結果噴出岩漿,把一路哼唱夏之歌的梓川堵住,就這樣誕生了大正池。   大正池滾燙的日子早已遠去,此刻在綠的燃燒裡,小舟閒閒著靜夏,如詩如夢在眼前展開,我佇足,徘徊流連,幾乎忘了繼續前行。    山影撫著池綠的瑩清,小舟比我們的夢先到   雲從故鄉深處湧來,倒影在池水的漣漪   池水暢綠,雲的獨白與留白,微歌醒山谷    瘦削的樹升起神秘   枯去的三根,像偈一樣,倒影著   黑色的線條刻劃著池夢,與欲飛來的白   大正池是上高地偶然的一隅美麗。我沿著美麗的邊緣往林樹高挺的森林走,夏天的綠盛開,鳥鳴婉轉悠揚,一朵朵的喜悅濺落心湖。   平均高度一千五百公尺的上高地有飛驒山脈的眷顧,梓川的擁抱,因此住在這裡的植物生得雍容大方、清鮮水潤。它們每天呼吸沁甜的空氣,要不美都困難,真是植物界的富貴人家啊!    白雲、藍光,一樹聳然   來到一處可以觀穗高連峰的地方後右轉,不久就可看到色彩美麗的田代池。由六百山的伏流湧出形成的田代池,真是水清石頭語,林影天光流。    新綠草綠深褐淺褐,清澈裡,點點麗紅滴脆聲   過了田代池後梓川之美晶亮入眼,我一見就愛上了!徘徊又徘徊,終於忍不住彎腰掬起川水飲。真清涼!輕快緣川走,我的步伐像潺潺的川水,帶著清澈的喜悅。    枯木煦靜清澈裡   樹伸出菇耳朵諦聽梓川泠泠的夏歌   清清梓川,悠悠我心   浮生飛憩在此川,愛情澄澈如蝶靜(倪國榮作)   油畫的水川,忽然,畫著時間的燦然(倪國榮作)   梓川靜靜流過穗高連峰的蒼凝   小說家芥川龍之介在1937年揮別人世前,點亮了上高地與河童橋。他在小說《河童》裡創造了一個河童烏托邦。就是在我沿著梓川走的夏天時節,一位溯著梓川往穗高岳的年輕人因為山霧的阻擋放棄往上攀登,於是沿著河谷下山,走乏了坐在川水邊吃食裹腹時,竟在腕錶的鏡面上看到河童的臉!他嚇呆了,河童看到他也嚇呆了,在回神後年輕人二話不說往河童直撲過去,河童拔腿快跑,如此展開追逐,追啊跑啊,結果年輕人掉進一個洞裡。洞裡別有天地,他來到了河童國。   根據小說裡那位年輕人的觀察,河童國最奇怪的風俗習慣就是拿人類認為正經的事當笑料。呵,若我溯梓川而上會不會掉進河童的國度,變成他們的「特別保護住民」?當他們招待我用餐時,看到我坐在飯桌前,雙肘懸空,堂堂正正,不偏不倚,不屈不撓,謹守日本重大用餐禮儀,不知會不會笑到噴飯?笑我說「吃個飯活像在閱兵大典裡踢正步!」不過要有翻譯才懂,否則就只會看到他們笑得東倒西歪。   年輕人在河童國與醫師、漁夫、天才音樂家、愚人哲學家、詩人作家、修習生,以及富豪為友,他已融入其中,直到有一天猛然興起重返人類國度的念頭。經漁夫告知可問一位住在街尾過著讀書吹笛的耆老河童指點回鄉之路。豈知這河童非老耄之人,乃一少年也!原來智者是要倒著長。耆老從娘胎出來已六十歲,越長越年輕,如今一百五六十歲,卻是少年模樣,住家的桌椅飄蕩著清淨的幸福。耆老覺得自己最幸福的是一生下來就是個老頭子,經過歲月的淘洗漸成童子,因此免去了老人的貪慾。心如梓川清澈。   回返人類的年輕人卻住進精神病院,因為人類不懂他說的河童語,認定他發瘋。他到陌生的河童國度被視為「特別保護住民」,在自己的人類同類裡卻被視為瘋子。在精神病院裡,來探訪他的是那些河童老友,他們經由河流、溝渠、自來水鐵管,來到東京與老友話家常。   年輕人回不去河童國,也回不了人類社會,他成了在自己家鄉的異鄉人。   芥川龍之介出生後母親發瘋,此一陰影據說讓他一直有發瘋的恐懼。過度敏感、長期失眠的芥川在發表《河童》的當年吃下安眠藥親自了斷自己。     過了河童橋後,那個人又從橋的晚年回來,帶著風的皺紋   川水油畫著山谷的沉寂,風景若隱士   我是平凡人,因此縱然走過河童橋,往明神池前進,還是沒有遇到河童,不過蠻幸運地碰到不少上野外課的兒童。在林徑,他們迎面而來,一個個跟我說:こんにちは!多讓人愉快啊!    花雪曾孤寂,淡然灑夏音(倪國榮作)   暫時離開城市的水泥,帳篷悠閒著童年的笛聲(倪國榮作)   大森林給小蟲成長著,有充足的自由,讓牠飛出生的迷惘    公里與思想被茂林深溶著   喜歡寫日記的白雲 喜歡唱歌的樹影 總是在瞬間交換 日記與歌聲的微甜 (倪國榮作)   花開不折,痛苦的重量凋落了(倪國榮作)   河童國的愚人哲學家在他的傻瓜語錄裡有這麼一句話:「我們的愛自然,未始不是因為自然不憎惡或嫉忌我們之故。」在正能量的芬多精裡行走,心微歌,我們的眼睛會有蔚藍天空的清亮與綠樹的盎然,這當然是讓人喜愛的。    山野裡的童年漸漸成長成明神岳的壯碩   來到明神橋,明神池就近了。這裡的梓川水較少,不像之前那樣清暢水寬,但仍清澈冰涼。過了橋,一轉身,二十多隻猴群正快速移動,多數是母猴背著小猴。這般意想不到的景象好叫人驚喜,竟能一瞬間看到這麼多日本雪猴!   吊橋知遠路,此刻共徘徊(倪國榮作)   母親背著孩子,孩子抱著母親,水與山親切而寬廣   買了門票往位在明神岳山麓上的明神池走,猛然抬頭,相片中的這一景墜眼,立刻用手機拍下來,真有桃花源之感。這是明神池一,還有明神池二,頗有日本造景如詩禪境之美。傳說明神池是神的降臨之地,在此守護穗高山岳,是穗高神社奧宮的聖地。    幽深與透明的交奏     影裡面 有各種影 藏著深深的我 在河流的悠遠裡睡了 (倪國榮作)   山峰是我們,回頭的背影,注視了我們一生 (倪國榮作)   從明神池走回河童橋,不走原路,而是走梓川右岸。在木棧道與棧道旁的林樹上遇見不少日本雪猴,一路走來很舒服。岳澤溼原別有風情,紅花活潑地靜著,枯木散發寂美的酸甜感,水鴨自在著,構成一幅向晚的謐靜。我走在美裡,呼吸在美裡。   啊,這一日在上高地走了近十六公里路。到了河童橋遊客中心再吃一支奶香濃郁的霜淇淋,也裝了一瓶上高地的山泉水帶回高山。我忘了說中午吃的河童便當,既好吃又環保,因為便當盒是竹製品。用完餐我將餐盒保留下來帶回台灣,當紀念品。也許一個隱形的河童就在我的便當盒沈沈睡著夏夢呢。     急湍走過 那激烈的音響 彷彿是樂章裡 最激烈的火花的變形 (倪國榮作)   一帶水像詩一樣 穿過我的寂靜與騷動 偶然 投下我綠影的自在 (倪國榮作)       綠水鴨 享受此刻的孤獨與悠閒 穿紅色雨鞋的腳 一輩子不用脫ㄡ (倪國榮作)   在這裡的天地 足夠我們細細徘徊 小小鴨很快會長成 大大鴨 牠們的眼裡       都有快樂的天光     (倪國榮作)   在雄峻的山下,有一簇紅花, 像沒有寄出去的情書,    日夜開放,紅烈的夢疼     (倪國榮作)   樹的故事浸在水涼裡 久了 變成水歌 隨著澄澈與雲影唱和 讓我們拾起 故事裡結局的光 淡淡邃涼 (倪國榮作)     照片:董恒秀拍攝  
  • 投書 尋泉鏡花遇檔木貓頭鷹

    2016.07.11 | 18:13

      以為泉鏡花紀念館是在金澤主計町一條臨淺野川石磚鋪面的安靜小徑上,走著走著,僅見泉鏡花之路的指標,不見紀念館。六月時節近午的悶熱讓人額頭冒汗,雖然如此,臨川幾棵古樸的朴樹頗讓我看得心歡喜。至於淺野川則還好,可能是因在市區,川水並不清澈。   此前曾在飛驒山脈的上高地沿著梓川走一圈,那川水冰清晶澈,我喜愛極了,16公里走下來,望著川水與林木的眼睛,依舊清亮,不有疲倦。   在小巷與窄路繞一會兒終於見到位於尾張町的泉鏡花紀念館。泉鏡花是誰?我第一次看到這名字覺得很不真實,也不知是男性還是女性,更不知他的小說《高野聖》引人入勝!     一位美女與比她小的白痴廝守在荒山裡,有一天突然出現一位雲遊僧來求救。。。。在這個短篇小說裡,美麗如仙似妖的女子,在泉鏡花的筆下,是一朵白桃的花瓣綻開露水的凝視。靈氣裡帶著妖氣,像山裡的月光,月光裡的山。她,散發著不可捉摸的暗香,忽而剔透,忽而嬌媚,忽而高偉,同時具足女孩、情人與母親的形象,且有著喜感的俐落。   一朵稀有美麗的花開在極不相稱的環境,產生反差與不平衡感,閱讀時,感覺像走在山裡的斜橋,有些恍惚,但又很吸引人一直走下去。   生於明治改革的年代(1873),本名鏡太郎的泉鏡花是金澤人。金澤以金箔工藝著稱,其父為著名的雕金師傅,母親的家族則出有大鼓師。幼時的泉鏡花喜歡聽母親說鄉野奇譚,不過在他9歲時母親溘然長逝,對他打擊頗大。14歲退學後自此嗜讀小說,並在17歲時前往東京,隔年師事於他心儀的著名小說家尾崎紅葉門下。鏡花這個筆名就是他在入門時提出一篇《鏡花水月》的小說,紅葉當場以鏡花為他命名。   1939年過世的泉鏡花,終其一生所處的年代是日本變化極大,走向西化、現代化的時期,不過泉鏡花卻逆著時潮走,完全浸淫在日本古典文學與詩歌,特別是鄉野傳奇與妖怪誌異。                                                      飛驒山脈與梓川   在泉鏡花創造的幻境裡,地名是真實的地名,因而產生如幻似真的效果,閱讀時除了能獲得幻想、被嚇與美感的趣味外,也有親切感。以《高野聖》為例,小說主角是一位高野聖,也就是半僧半俗的雲遊僧,他要從岐阜越過飛驒山脈到信州,而讓他走上歧路的是一位來自富山的賣藥郎。對旅行過日本中部與北陸,健行過位在北阿爾卑斯山(也就是飛驒山脈)上高地的台灣人,閱讀時會更有興味。     我踏進泉鏡花文學紀念館的庭院時,渺無一人,後來才進來一對夫婦,不過他們不是前來參觀,是要坐在廊下休息。受到芥川龍之介、川端康成、谷崎潤一郎與三島由紀夫等日本文學大師推崇、文風自成一格的泉鏡花,此刻還真有些寂寞。     當我從泉鏡花紀念館的庭院走出來右轉時,眼睛一亮,好生動的貓頭鷹木雕!那是一家創作民藝品店,有時光的氣味,店裡擺放的是紙谷久仁彥的檔木小品雕刻。他的貓頭鷹木雕是我走過金澤城看過的貓頭鷹工藝品裡最讓我欣賞的。他還有其他動物雕刻、美姿舞者與人像,讓人看了會不自覺浮出笑容。   (閣下若覺得價格高,可以不買,也不要因為便宜大肆購買;有些我也不賣,不過不買的人,可以進來看看。店主敬吐)   看著他的作品,我感覺到神韻,雕刻者與木頭的低語,一種恬淡與觀看,但又有著人世的幽默與若即若離的微溫。     久仁彥先生指著玻璃櫃的一個龍刻作品給我看。它是怎麼生成的呢?是這樣,當檔木的針葉堆疊增厚時,就變成鱗片,而鱗片一步步地伸長成龍身,至於龍尾則仍是針葉形狀。     檔木屬於檜木科,在各地方有不同名稱,古時其樹枝、枝幹僅被用作柴薪,不過紙谷久仁彥看到他們所蘊藏的藝術,就一路跟它們玩耍下去,玩到現在82歲還在玩。他不僅雕刻,也寫書法,將自己的觀察、思感以雋語呈現:   「旅行用腳,幸福靠手。想到小小的事,心就雀躍。」   「薔薇有刺是因為要心儀者輕輕觸撫她。」     「如果路一直綿延沒有盡頭,怎麼辦? 如果路突然斷了,怎麼辦? 不管何種情況都不打緊, 因為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是幸福的, 從哪裡皆可回去, 任何時候皆可回去。 有自己的家是最幸福的事, 去旅行想到有家可回,就是幸福。」     「有時心意相通是呼吸一致了。 可以跟你做鬼臉,是因為我們關係親密。」   久仁彥先生雕刻的人像,大都幾刀成就。有的是縱面鋸開檔木Y字型的樹枝,然後用砂紙磨細,再刻上鼻子、眼睛、眉毛、臉型,不上色。     有的是以柴刀縱面劈開,不用砂紙磨細,直接刻上眼睛、鼻子,至於嘴巴則以樹的色澤構成,或粗刻幾筆,不上色。     也有以木節自然構成的圖像。他題字說:有心人會看到晨輝佛喜灑照,無心人就僅看到木節。     他有不少貓頭鷹雕刻作品,也有貓頭鷹貼畫,對於喜歡貓頭鷹的我,真是看得很歡喜。他的一幅貓頭鷹貼畫素材本身就有意涵。這幅作品的葉子會隨著時間由綠轉成棕色,過程中顏色的細微變化相當複雜。作品剛完成時,多彩鮮麗,不過幾年後就褪色了,就像人會隨著年歲漸漸衰老,所以這個貼畫是有生命的。     久仁彥先生或許不是偉大的藝術家,但他知所選擇並投入自己所選擇的,樂在其中且有呈現。他的作品讓我看到精神力,那些小動物好像都在跟我微笑,特別是貓頭鷹。我也喜歡他的舞者,美得很簡潔,雖是靜止,卻讓我感覺著律動。我跟久仁彥先生買了兩件作品與他的書,並請他在書上簽名。     到外國旅行,忽有奇遇,就是散步成功。這種逸出計劃的偶然很耐人咀嚼回味。而當閱讀到的文學作品出現了旅行過的地點、坐過的火車路線、用腳走過的地方,讀起來會更具體、更有感受。   套句紙谷久仁彥說的:想到旅行中小小的事,心就雀躍。   偶遇之喜,是旅行中綻開的荷閃⋯     照片:董恒秀拍攝  
  • 投書 我們總有仙人掌的能力

    2016.03.28 | 15:57

        有些不愉快的事,成了我們生命中的一塊沙漠,那就讓它是沙漠吧。耿耿於懷那塊沙漠,就果然所見都是沙漠。我們總有仙人掌的能力,漸漸就又長出綠地,而月色清清在天際。   當別人的情緒 像一把刀砍過來 他不正常 我們要持平 往高水準走 不能被他的醜 異化   真正的情感不會讓人過不去,是情緒讓人過不去。    把本質當成特殊 就陷入絕境 陷入完美之想的絕境   感覺生命的寂寞 對它既瞭解又迷惑 人的兩難是 遺忘才能往前走 記住才會有方向活下去 智慧的光芒之一是 找到正確的記憶     月亮 空清遼遠地獨步著 望著 戰火的靜寂 和平的騷動   詩人是住在月球上的, 他灑下來的月光, 只有孤獨的人才看得到。   愛的困難、信仰的困難,人生的困擾與追尋,從古至今皆然。我們不停地追尋與探究,不停的悲劇、破碎與奮起,好像在一個繭裡,裡面充滿信仰的想像,卻無法真解。我們遭遇萬千煎熬後,似有所悟、似有所釋懷並淡然,但終究難解生命的奧祕。   年輕是什麼?一個夢。愛是什麼?夢的內藴。 What is youth? A dream. What is love? The contents of the dream. ----Kierkegaard (齊克果)   安靜的影子唱著煦亮的光之歌 Shadows don’t like dark They come out when sunshine sings like a lark.     照片:1, 2 張 董恒秀攝 第3張為倪國榮攝    
  • 投書 王羽佳刀眼逼視翻譜者那一刻

    2016.03.15 | 13:36

    看影片或聽現場的室內樂演奏,有時會看到在鋼琴家旁邊坐著一位翻譜者(page turner),看起來像是小角色,實際上重要得很!這個工作不是每個學音樂的人都做得來,必得是眼明手快的專業音樂高手方足以勝任!   幾天前一早打開電腦就收到音樂人朋友的來信。他寄給我們知名網站「Classic fm」一則鋼琴天后王羽佳「雷霆一瞪」(almighty death stare)(這是朋友的翻譯)的趣聞。朋友說,那一幕王羽佳刀眼逼視翻譜者的影片已在網路流傳多時,「Classic fm」將它當作話題編寫給讀者品賞,可見王羽佳多具話題性!     朋友在信上說,他傳這段片子,是因為年輕時,曾在重大國際性演出時被臨時調上場,做過短片中那位page turner同樣的事。只是沒像短片中的page turner在台上被演奏家轉頭使眼色暗示趕快翻頁 (翻譜)。遭使眼色是因為page turner沒跟上王羽佳的看譜位置,而被王羽佳嫌翻頁翻得太慢!   接下來是古典音樂演奏時一些不為人知的事,這真是我們的福氣才聽得到內行人的第一手經驗談!   朋友說,通常音樂會有page turner一起出台的場面,僅在演奏「室內樂」或必須有鋼琴伴奏的艱深演奏時才發生。page turner本身必須是眼明手快的專業音樂高手,因為page turner的心神與目光必須緊盯、配合演奏家的看譜與演奏速度,以及最重要的,還必須心領神會地「預知」演奏家心中的演奏位置。   何謂心中的演奏位置?簡單說,當演奏家演奏的音符發出聲響時,演奏家心中的演奏位置其實早已超過實際的音符發聲位置而已走到更後面(也可說更前面)的音樂位置。也就是,翻譜者的翻譜點(moment)必須在實際音符發聲點更前面(也可想成更後面),但又不能翻頁太快(太早),太早翻頁會使演奏者漏掉 (看不到)目前這一頁最後的音樂(大約一至兩小節的音樂),但太晚翻頁會使演奏者看不到最新一頁的最前面一兩小節音符,因為此時演奏家心中的音樂早已不再目前彈奏處,而在更後(前)面的地方。   所以這工作不容易做,尤其面對世界級演奏家時,翻譜者會有相當的壓力與緊張度;有時會因緊張而遺漏掉當下音樂聲實際位置;翻頁者只見鋼琴譜上是黑壓壓的一片音符,只聞大堆鏗鏗鏘鏘的音符聲,但無法瞬間將樂譜上音符與實際音符聲相配合;那時會非常非常緊張。   影片中王羽佳向翻譜者使眼色時,其實音樂早已跑過頭了,此時如果王羽佳再不使眼色提醒遺漏掉位置的翻譜者翻頁,王羽佳很可能因看不到樂譜音符而彈錯音。這罪可大可小,有些沒修養的演奏家會事後發作,但好的演奏家多半能機智地臨場應變,將錯誤掩飾過去,一般人是聽不出來的,我一看王羽佳的反應就知道她的應變力不差。   不是曾有臨場經驗的專家何知小小一個動作裡面竟有如此大學問!   或許日本知名小說家三浦紫苑有興趣以翻譜者為題材書寫一本小說,也說不定。我看她以編攥辭典專家為主角創作的小說《編舟計劃》,將一個專門的行業、屬於極少數人的工作,以俐落又有溫度的筆觸呈現出來,不僅讓讀者讀得津津有味,也增長了字典編攥的知識呢。   拍成電影應該也很有意思吧?   翻譜者也是個行業,一定要專業,才能跟第一流的演奏者配合;舉個比方,就像第一流的編輯才能配合第一流的作家,但很少人注意編輯功高如何,就像很少人注意翻譜者如何被需要。人類社會的分工,其有如是也,於藝術作品的呈現,尤其微妙,也就是讓微妙也放出光芒,就能讓幕前與幕後一起的光芒一氣溶成美射向觀眾與聽眾了;難怪王羽佳緊張得眼睛射刀呢!    
  • 投書 行腳從伊甸起步——人類遷徙溯源之旅

    2016.03.02 | 16:36

      男人的一隻手輕輕撫著女人的臉頰 他們側躺 面向彼此 女人的膝蓋依偎在男人膝蓋上 兩人的眼睛緊緊鎖住對方 只是眼窩已成黑洞 使他們擁抱的密鎖永遠無法解開 一千八百年後 那輕撫臉頰的姿勢 在千古的寒冷裡猶暖暖發出熱氣   這對戀人夫妻不是人類的先祖亞當與夏娃,他們也沒住在伊甸園,但這個人類相愛的姿勢卻是我們共同的原始記憶。   曾獲兩屆普利茲新聞報導獎資深記者與作家薩羅培(Paul Salopek),行腳到高加索地區的亞塞拜然,拜訪了這個2015年出土的人骨。當地考古學家對這對恩愛夫妻所知仍非常有限,還持續研究中。   我從2013年開始斷斷續續關注薩羅培取名為「行腳從伊甸起步」(Out of Eden Walk)七年行腳計劃的進行。這個行腳從2013年1月於東非大縱谷(the Great Rift Valley of East Africa)起步,經中東、土耳其、高加索地區、中國、西伯利亞、阿拉斯加、美洲西岸,預計2020年抵達智利最南端的火地群島(Tierra del Fuego)。行程涵蓋距離達兩萬英里。   東非大縱谷是人類的起源地,從這裡智人(Homo sapiens)出走非洲往東到阿拉伯半島,此一首次人類遷徙的路徑至少有六萬年歷史。薩羅培之所以要走這個古道,是因為所有微妙的人類特質,像是複雜的語言、抽象思考、創作藝術衝動、技術創新才華與現今許多種族的延續,皆是當初數百名出走的開路先鋒所留給我們的。遺憾的是我們對這些先民所知甚少。   這個行腳主要是作為「慢新聞」的實驗。藉由行走在人類的聚落中,書寫故事,從氣候變遷到科技創新、從大量移民到文化倖存。以緩慢的報導方式讓讀者融入路程中薩羅培遇到的游牧民、村人、商賈、農人與漁民的生活,這些人通常不會出現在新聞裡。   而作者啓動這樣行腳是基於什麼理由?薩羅培這麼說:   以每小時3英里的速度步行,重新探索我們星球的輪廓。放慢腳步。思索。書寫。以一種朝聖的形式呈現當下事件。我希望能修補某些重要連結,這些連結因為人為速度與漫不經心遭到破壞。就像每個人所做的,我走路是要有所發現。我走路是要記得。。。。學習用整個身體、用皮膚,而不是僅以眼睛,閱讀景物。   薩羅培擔任芝加哥論壇報記者期間,報導涵蓋非洲、巴爾幹半島、中亞,以及阿富汗與伊拉克戰爭。他也為國家地理雜誌寫稿,曾於2006年報導達佛衝突時,遭支持蘇丹政府的武裝組織突襲,被以間諜罪之名關在監獄,一個多月後方被釋放。   他曾是個出生入死、分秒必爭的大記者,然而豐富的實務經驗與寬闊的世界性視野反促使他放慢腳步,開始思索人類連結的真義,於是有了以步行方式進行報導的計劃。不過當他放慢報導速度的同時,卻也使用最新的網路社群工具分享他行腳的見聞與感思,體現了原始徒步與最先進通訊工具的互動。   在非洲與中東的沙漠地帶行腳,薩羅培以及與他同行的當地人必須借重駱駝馱運貨物。其實耐旱的駱駝是很有個性的,雖然牠步履悠緩,還有一雙人見人愛水汪汪溫柔的大眼睛。不過要是中午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牠會脾氣不好。也不能讓牠走石頭路,因為牠的腳不是蹄,是像軟墊般柔軟的肉趾。當牠的腳踩到尖銳的岩石時,會用牠的上下顎輕捏你的肩膀,跟你說,牠很不舒服!薩羅培在一篇關於他與駱駝相處的文章裡如是說。   還有駱駝記性很好,你打牠,牠會永遠記住!所以務必善待牠。薩羅培也提到,在駝背上綑紮貨物會面臨到幾何學與建築學的難題,要綁得妥妥貼貼絕不是三兩天就學會的工夫。葉門駐吉布地的大使跟薩羅培說,縱然跟一隻駱駝工作多年,牠仍有七萬個秘密等待你挖掘呢!   在駝背上綑紮貨物影片: Camel Packing from photOrganic studio on Vimeo.   過去麥加朝聖古道上,騎駱駝的朝聖者與駱駝商隊雲集的景象早已不在,當薩羅培與他的伙伴牽著馱運的駱駝走在西亞茲地區(Hejaz)的朝聖古道上,開著豐田貨卡的貝都因人見著有人牽駱駝走在沙漠古道上,還詫異不已呢。古道自1940年代鋪上柏油後,汽車就取代了駱駝。   就在薩羅培牽著駱駝在東非以步行速度刻畫時空之際,伊索匹亞人正以每月45萬人之譜登錄使用手機!行走時,他遙想六萬年前數百先民首次的出走,也親眼目睹許許多多的男女老幼為躲避戰亂與貧窮出逃非洲,還有因飢渴倒在路旁一具具的屍骨。也看到伊索匹亞為了蔗糖工業的發展,政府與資本家聯手大舉擴張蔗田,導致原來居住該地的人民流離失所,或淪為奴工的悲劇。   在沙漠裡行走,被如刀的炙陽鞭打時,有駱駝的陪伴,讓人安心也受到激勵,薩羅培非常懷念與駱駝在一起的時光。   薩羅培的精神就是駱駝的精神,穿過人與物的百百萬萬秘密,來到一個成熟種籽的煦淨裡。這個走路的傳奇,美而艱辛,也雕刻了兩腳傳奇的深刻,令人單純且震驚存在人裡面的運轉的縮影:走路。行腳之歌傳唱在廣默外,也在我們當下的此刻——對大地之愛的歌詠,它指向未來夢想深處的綻開,以走路的美學實踐抵臨。   ※ 照片(薩羅培與他的駱駝)取自網路,為John Stanmeyer拍攝 ※ Out of Eden Walk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OutOfEdenWalk/ ※ To Walk the World | Part One of a Series http://ngm.nationalgeographic.com/2013/12/out-of-eden/salopek-text ※ Visiting a Couple Locked in an 1800-year-old Embrace  http://outofedenwalk.nationalgeographic.com/2016/02/12/visiting-a-couple-locked-in-an-1800-year-old-embrace/?utm_source=Facebook&utm_medium=Social&utm_content=link_fbooew20160212VisitingaCoupleLockedinan1800yearoldEmbrace&utm_campaign=Content&sf20817458=1      
  • 投書 短日與十八歲

    2016.02.03 | 22:51

        日文字彙非常有限的我怎會有能力欣賞、喜愛谷川俊太郎與吉野弘這兩位日本大詩人的詩呢?這當然是因以閒聊方式向巫桑學習日文,然後由外子準備詩的教材,於是就唸了不少這兩位詩人的詩。   他們都有詩哲的氣質。如果吉野弘有小徑的曲折、幽深,那麼谷川俊太郎則有道路的清朗與飛躍。   以下兩首分別由谷川與吉野弘寫的短詩,我甚喜歡,於是就加以翻譯。   先來談谷川俊太郎的詩。谷川寫詩的題材非常廣泛,可說信手拈來皆成詩。他的詩不僅有詩意,且帶有耐人咀嚼的哲思。比方他二十初頭寫的短詩「生長」,以年輪般的切片將生活的事實變成一則寓言,讀來有若咀嚼橄欖,意味深深。他是這樣說他三歲到十八歲的生長切片:   三才                                            私に過去はなかった                    五才                                            私の過去は昨日まで                    七才                                            私の過去はちよんまげまで            十一才                                          私の過去は恐竜まで                     十四才                                          私の過去は教科書どおり                十六才                                           私は過去の無限をこわごわみつめ    一八才                                            わたしは時の何かを知らない             三歲 我沒有過去 五歲 我的過去止於昨日 七歲 我的過去止於髮髻 十一歲 我的過去止於恐龍 十四歲 我的過去與教科書講的一樣 十六歲 我對過去的無限恐懼地凝視著 十八歲 我對時間一無所知   至於以下吉野弘的詩則淡而有味,如閑雲走過。   當時序走入秋冬,由長日變短日時,燦黃的銀杏葉隨風飄落,是那樣的豐亮又帶著孤涼!秋冬之際在日本旅行過的人,見到這樣的景色,都會墜入美麗裡吧?詩人吉野弘這首寫秋冬大銀杏樹的短詩,頗有老莊之風,詩名就叫「短日」:   葉を落した大銀杏の                            休暇の取り方                                      どこかへ慌てて旅立ったりしない        同じ場所での靜かな休息                      自分から逃げ出したりしないで            自分に同意している育ちの良さ            裸いても                                              悪びれず                                              風のある日は                                        風を着膨れています                                落葉的大銀杏樹 休假方式 不是慌忙的旅行 而是在相同的地方靜靜休息 不逃離自我 內外一如的教養 赤裸 也不有赧色 有風的日子 就穿很多風   「生長」的結構如年輪,映射人的多層次;「短日」描寫大銀杏樹的內在,結尾穿風的樣子,實在詩意,如聽風聲。   好的短詩是詩人深刻的切片。短詩是日本園景裡的小星星,倒映著幽池,青蛙跳起時,響亮了我們遺忘的豐富。   照片:董恒秀拍攝  
  • 投書 偶然的喜悅——向斯馬庫斯的路程

    2015.12.27 | 13:22

    冬至 天氣大晴! 冬陽把雲曬成夏天的回憶, 尖石在呼喚, 我們驅車沿著呼喚上山。     早上的山色啊,如豹 曬著陽光, 清雲幽游著盈盈藍空。     映眼來 年年的芒草 爍著山陽的金芒, 在回憶裡搖著 空靈與絲絲霜涼。     山裡迴轉, 我們轉進未曾知曉的田埔國小, 那裡, 書香亭悠靜著山音, 九重葛洋紅地燃燒 燙著我們驚訝的眼睛!     田埔教會的十字架 孤獨著山谷。 秀巒的楓葉在秋熟裡 紅閃來。     我們吃著攜帶的午飯, 冬光裡, 落葉如雨飄下; 竹林諦聽冬陽的腳步, 高度的影子灑向我們。     山的午睡 被路劃過, 水的寂靜 被溪亮響。     佇立司馬庫斯橋上, 泰崗溪沖動著山的安靜, 流過我們的背影。     爬著陡坡往更深處走, 一棵清瘦泛白挺向天空的樹, 好似千年就在那裡, 等待我們走過。       黃昏 山夜漸漸攏聚山的記憶, 昏芒裡 輝閃一盞一盞呼喚的燈光。     我們駛向山下, 家 像守候塔克金溪的軍艦岩, 等著旅動的我們回到它的溫暖。     偶然的喜悅 是生命可愛的原質, 在日常軌道 不意的一個轉彎, 撲面而來純粹的驚喜。     記2015年12月22日尖石小旅 照片:董恒秀拍攝,其中竹林白雲那張為倪國榮拍攝    
  • 投書 伊斯坦堡的憂鬱──阿羅‧古勒和帕慕克寄情的古都

    2015.12.21 | 16:34

    到過伊斯坦堡的人應該都有走過該城最有名的街道——獨立大街(Istiklal Street),這個步行街道周末約有300萬人到訪。而就在這個人潮洶湧的大街,靠近一所法國學校的小巷,佇立了一家咖啡店,遺世獨立於繁華的一角。這家咖啡店叫Ara Café,而土耳其文Ara正是邊旁的意思。店主人是今年已87歲、土耳其最著名的攝影大師阿羅.古勒(Ara Güler)。     古勒每天會出現在店裡的一隅啜飲咖啡,他不當自己是世界知名的攝影大師,誰都可以過去跟他聊天,如果不覺得會打攪到他的沉思。   我一個人在阿羅咖啡店,喝著土耳其咖啡的同時,眼睛也飲著一張張伊斯坦堡時間的晶滴,厚重的攝影集《消失的伊斯坦堡》,我一頁一頁翻著。   封面照片前景兩個黑色人影低語,憂鬱的伊斯坦堡,被船隻擺入博斯普魯斯海峽,清真寺藍色地沉思。   蹦入眼睛, 一張石板路上勞動者負重爬坡, 古老的時間被扛著, 時光深深疊著石頭。   雪從伊斯坦堡的憂鬱裡落下來, 馬與電車與人 雪白測量著黑深的辛苦。   雪的沉思落盡, 白茫茫。   夜黑失焦的車速 與 深夜的電車穿越清真寺的沉默   清晨 剪出一個人影 又一個人影 的黑   1950年代的一條小巷裡 貓與兒童 都奔入童年   黑與白 博斯普魯斯海峽 消瘦的老婦人顫巍巍獨行 彎彎崎崎的人生 倒影著   這些都隱射著憂鬱,因為化不開的歷史,層層疊疊記憶的重量。   土耳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Orhan Pamuk)在他的自傳《伊斯坦堡:追憶與城市》裡曾說,古勒1950與1960年代拍攝的伊斯坦堡照片捕捉到沒落的詩意,創造出沒落與貧窮新舊交奏的卑微之歌,憂鬱的臉掛在城中人與城景上,國祚六百多年的鄂圖曼帝國首都,繁華落盡。   看著古勒的照片,我聽到伊斯坦堡黑與白低吟的憂鬱。   另外,帕慕克也提到,土耳其文憂鬱hüzün的阿拉伯文字根含有一種深切的精神失落感,但同時也帶著希望看待生命。也就是,否定生命的當下也同時肯定生命。對蘇菲派的修行者而言,憂鬱乃因無法貼近阿拉所產生的精神痛苦。所以正是無法經驗到憂鬱而讓人感到憂鬱。伊斯坦堡的憂鬱不是指個體,而是群體所共有的低落心緒,鄂圖曼帝國繁華落盡,表現在城市裡一種縈繞不去破落的詩意之美。   帕慕克在《伊斯坦堡》一書裡放了很多古勒的伊斯坦堡照片。這兩位老伊斯坦堡人,先後在古城散步,一個以影像、一個以文字,分別勾勒出伊斯坦堡憂鬱的面目。     古勒的雙親是亞美尼亞裔,他的父親在獨立大街開了一家藥房,結交許多當代藝術界朋友,這對古勒有不小的影響。一度學習電影拍攝,並受教於土耳其現代戲劇之父艾爾圖烏魯(Muhsin Ertuğrul),不過後來放棄電影,轉向攝影。就讀於伊斯坦堡大學經濟系時,也同時擔任報社的攝影記者。   1958年起擔任美國、法國與英國等國重要雜誌與報紙的近東記者,同時也在這個時候認識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並在國際嶄露頭角,作品分別在美國與德國展出。   他曾以影像方式採訪邱吉爾、聖雄甘地、數學家羅素、德國總理布蘭特、電影導演希區考克、聲樂家瑪麗亞.卡拉斯、美國偉大攝影師安索.亞當斯與伊默金.康寧漢、俄國畫家夏卡爾、西班牙超現實畫家達利,以及畢卡索。他所拍攝這些名人的照片相當著名,經常在報章與網路上出現。     古勒出生在伊斯坦堡最熱鬧的貝悠魯區(Beyoğlu),這個地區與藍色清真寺、聖索菲亞教堂與托普卡匹皇宮所在的舊城區隔著金角灣,以加拉達大橋銜接。19世紀的貝悠魯是伊斯坦堡最西化的區域,有鄂圖曼帝國最早的電車、電話網絡與電氣。使館、銀行、外商貿易與外語學校也集中在這個區域,後來蘇丹王亦捨下托普卡匹皇宮,在貝悠魯新建多瑪巴切皇宮。此區建築融合鄂圖曼與西方的特色。     出生於1928年的古勒經歷了1923年共和國成立後貝悠魯從1930-40年代的繁華走向沒落的過程。他所拍攝1950年代與1960年代的伊斯坦堡,讓他贏得「伊斯坦堡之眼」的稱號。這時期的土耳其與希臘塞浦路斯之爭,迫使此區希臘裔中上層市民的出走,加之1970年代左派與右派鬥爭造成的動亂,更加速貝悠魯區的沒落。在古勒的攝影作品都可看到這些足跡穿透性的深痕。時序來到21世紀,仍健在的他,亦目睹了貝悠魯經過改造後成為伊斯坦堡最繁榮、最時尚的地區。     亞美尼亞裔的古勒為伊斯坦堡留下二十世紀獨特的印象,而「正宗」的土耳其人帕慕克則是首位公開呼籲土耳其政府承認鄂圖曼帝國在1915-17年間犯下殺害百萬亞美尼亞人的罪行。2005年帕慕克在一篇瑞士雜誌的專訪裡指出屠殺史實後,遭到一位極端國族主義律師的控告,生命也受到威脅,因此只得離開他創作的母源之地伊斯坦堡,在國外流亡一年。   這兩位土耳其世界性知名人物,以伊斯坦堡為他們主要的創作舞台。當他們移動雙腳,走在一景又一景全盤西化與保留傳統的糾結、矛盾與鬥爭,解放腦部裡的圍城時,伊斯坦堡的憂鬱也被深度建構出來。 古勒不認為自己是藝術家,看待自己的攝影是一種紀實,紀實普羅大眾,特別是勞動階層的苦鬱。呈現人性歷史、加深文化厚度,是他職志所在。這樣的影像紀實者,他的咖啡館就不會是浪漫唯美,而是除了他獨特的印記之外,亦有詼諧的氣味與淡淡的溫暖。     也因此他提供的餐點與飲料不可能是泛泛的東西。那一天我在阿羅咖啡館只能待到下午三點,因為有非走不可的行程,而古勒要到五點多才會出現,見不到他當然感到非常遺憾。所以下次再訪伊斯坦堡,一定要在此好好逗留,除了喝一杯土耳其咖啡外,也要點一杯特調的鮮果汁與一客巴爾幹肉丸,以閒適的心情感受每個角落幽幽發散的時光的詩意。   還要見到古勒本人,聽他伊斯坦堡黑與白低吟的憂鬱,沒落的傷的黑摯與深度。   注:本文曾發表於想想論壇。    照片:董恒秀拍攝    古勒攝影作品官網:http://www.araguler.com.tr/  
  • 投書 讓座或不讓座that is the question

    2015.11.27 | 11:18

      為何要讓座?   讓座是因出於懼怕被眾目睽睽的目光教訓而做出的行為? 讓座是因這個社會有敬老的道德要求,因此我們要遵守? 被讓座者可以因自己年老,直接或間接要求讓座嗎? 讓座難道不是一種自我表裡和諧下做出的教養表現嗎? 讓座難道不是出於同理心的自然表現,一種不受制約的選擇與行動嗎?   讓不讓座的熱烈討論,是否表示一個社會已進化到某種安康與現代文明程度?   讓不讓座?日本著名詩人吉野弘還因此寫了一首詩。詩中的場景是在電車裡,主角是一位年輕女孩。善良的女孩碰到老者站在她面前,她就起座讓位,最後不讓了。我們看到詩是這樣結束:一位年長者站在她面前,她低頭緊咬著下唇,身體僵硬,車窗外美麗的晚霞飛過,女孩完全沒注意。詩名就叫「夕焼け」(晚霞):   司空見慣 電車滿了 然後 司空見慣 年輕男女坐者 年長者站立著   低頭的姑娘站起來 讓座給年長者 年長者一屁股坐下 一聲禮貌話都沒說 在下一站下車了   姑娘坐著 又有從一邊被推擠到 姑娘前 另一個長者   姑娘低頭 但是 又站起來 讓給那長者坐 年長者道謝、在下一站下車   姑娘坐下 所謂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 另一個年長者 又被推擠到姑娘前   可憐啊 姑娘低著頭 然而這次沒站起來 再下一站 再下一站   緊緊咬著下唇 身體僵硬起來   我下電車後 身體變得僵硬低頭的 姑娘不知坐到哪裡去 優美的心的主人 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我們會不由自主地變成受難者   不知何故 優美的心的主人 會把他人的辛苦與自己的辛苦 感同身受   被優美的心責備著 姑娘不知能忍受到什麼程度 咬著下唇 很苦咧   連窗外的美好晚霞也沒看著                                    (中文翻譯:倪國榮)   詩第一節讓我們看到在不明究裡的情況下,一般乘客看到年輕男女坐著,年長者站著,會浮出責備的表情。但是詩中這個被突出的女孩坐著是有故事的啊!女孩的美麗行為,就像詩最後的「晚霞」,沒有被看到。   一般可以理解的是,有教養的年長者不會直接或間接要求別人讓座,但別人若讓座,他們會很禮貌地表示感謝,然後依自己的實際需要,或為顧及讓座者的心意而坐下。   讓座確實是美德,但美德被濫用也就不美了;擴大來講,許多禮貌本來都是美的行為,但是被濫用被利用下,實行美德者就是受害者了,這是我們常講公益的社會必須注意的。   表裡和諧的禮讓之美,就如晚霞,散發出回家前的光彩,映射微喜,溫暖美麗。     照片:愛琴海的夕陽(土耳其庫沙達西),董恆秀攝  
  • 投書 那晚巴塔戈蘭音樂廳一位低調英雄

    2015.11.21 | 17:39

    11月13日巴黎恐攻事件法國世界報記者皮歇尼(Daniel Psenny)用手機錄下一位女性攀住窗沿喊救命的畫面,深植人心。從皮歇尼所住二樓公寓的窗口可以看到巴塔戈蘭音樂廳的緊急出口。那晚當恐怖份子在音樂廳進行屠殺之際,正在看警匪槍戰片的皮歇尼,一開始以為爆炸聲是從電視傳出,但實在太大聲,他就走到窗口瞧個究竟,結果看到有人在奔跑,於是拿起手機開始錄像。   皮歇尼偶而會看到人從巴塔戈蘭音樂廳緊急出口撤離,但這次異乎尋常——許多人從緊急出口衝出來、一位女性攀住窗沿喊救命、有人倒地、有遇害者被友人拖離現場、有人一腳中彈用一腳跳著走。他大聲問下面的人:「發生什麼事?」底下的人回答:「恐怖攻擊!」他立刻停止錄影,衝到樓下開門好讓受傷者、逃難者可以躲進來。他走出公寓救了一位腿部中彈的美國人,而在救人之際,他的手臂也中彈。   這是記者皮歇尼的故事。而看到這個影片的人都在問那位女性最後怎麼了?這又是另一個感人的故事。   這位女性懷有身孕。她想跳下去,希望下面的人可以接住她,不過大家都在逃命,因此沒人停下腳步。這位準媽媽聲嘶力竭喊:我是孕婦,我撐不住快滑下去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從窗裡面伸出雙手把她拉進去!   這個人叫謝巴斯提恩(Sebastien,他不願透漏自己的姓氏)。他在接受記者電話專訪時敘述當時的狀況。恐攻發生之際他在音樂廳二樓,眼看死亡逼近,他拼命逃,並禱告自己不會是下一個。他聽說舞台左側有一個緊急出口,所以往那個方向逃,結果並無出口,只有兩扇窗,而窗沿距地面約15公尺,太高了跳下去生死未卜,於是他躲在兩窗之間,用手攀住抽風機。   而孕婦就攀在他右手側的窗沿。他說,無法眼睜睜看一個人死去。於是他走回窗內伸出雙手將孕婦拉起來。救起孕婦後他又爬出來攀住抽風機。過了五分鐘,一支槍托抵住他的腿。恐怖份子叫他下來,他與其他人成了人質。   恐怖份子告訴他們,是敘利亞的轟炸把他們帶到這裡,好讓西方人嚐嚐那邊轟炸的滋味,而這只是開始,戰爭的開端。他們代表ISIS一方。恐怖份子問人質是否同意他們說的。回答他們的是一片全然的靜默。然後他們給謝巴斯提恩一大疊50元歐元,問他看不看重金錢。他回答說,當然不。接著他們要他把那疊歐元燒了。   謝巴斯提恩說,雖然恐怖份子宣稱要炸掉整個音樂廳,實際上他們的裝備不夠。他們要人質說他們腰部掛有自殺炸彈,可以將整個場所炸毀,若警方攻進來。不過這是個謊言。謝巴斯提恩僅看到AK-47步槍,而只有一枝綁著一袋炸藥。   同時他們看起來也不像很有組織。他們以一個人質的手機與談判人員講話,僅提出一個要求,就是安全部隊撤離。   他們威脅每五分鐘殺一個人質,將屍體丟出窗外。不過談判人員得到他們同意讓消防人員進去運出傷者。所有人質屏息等待。謝巴斯提恩說,那幾分鐘是他生命最難挨的時刻。   他從帶著希望到聽任死亡。他閉上眼睛以免看到AK-47步槍對著他。恐怖份子將兩個人質當人肉盾牌擋在門口,不過法國精英警察部隊(the Raid)開槍時設法繞過他們,因此他們並未被射擊到。   法國精英警察部隊以衝車撞門,破門後投擲閃光彈,當第二枚閃光彈丟到謝巴斯提恩腳邊時,他知道是逃離時候。   他奮力跑,當閃光彈爆炸時,一陣衝擊力將他轟到衝車底下,就在精英警察部隊從上面通過時,他硬生生被踩了。謝巴斯提恩說,這是他一生中最痛快的痛。啊,他受到保護,活了下來!   有人問他是否受到創傷?不用懷疑當然是。因為他近距離看到死亡,在幾公尺內看著人遭射殺。他不停地問自己:為何是別人,不是他?他說,真正的英雄在那晚隕命。   謝巴斯提恩並未主動告訴記者他的遭遇,是那位孕婦的友人用推特推了尋找孕婦救命恩人的訊息1800次後,謝巴斯提恩的兄弟看到了以電郵回他,這時謝巴斯提恩才浮出抬面。   他謙遜地說,這位孕婦之所以獲救,得力於一連串的小善舉,在全然瘋狂的時刻,那些小小的善舉完成了偉業。你很難想像伸出一隻手,一隻搭在肩上的手,可以怎樣救助人!大難不死的人需要相互感謝、相互擁抱!   讓我們來聽聽這位低調英雄的聲音(影片為紐約時報製作):     It’s the nightmare we all had as kids. That nightmare where you’re being chased by a bad guy or a monster, and you can’t run fast enough. Well, this time it was a reality. We saw death coming toward us. All you could do was try to save yourself and pray that you were not next in line. I heard there was an emergency exit on the left side of the stage. So I tried to go in that direction. But I ended up [upstair] at a dead end and with two windows. I saw how high up the windows were, and I realized that it was too high to jump out. So I hid, recklessly, by hanging from an air vent, with my feet hanging.   That’s when I saw the woman who was hanging from the window. She was asking the people escaping below to catch her. She wanted to jump. [Sir! Sir! Sir! Sir! I’m pregnant.] And of course no one stopped because the shooting was still going on. [Please, I’m slipping. I’m pregnant. Please, I’m begging you. Please, I’m slipping.] At that moment she said she couldn’t hold on any longer. One can’t just watch someone die. What we saw, it was all just too much. So I went back inside and reached my hand out.   People have asked me if I’m traumatized. Yes, because I saw death up close. I saw someone get shot just a few meters away from me. I keep asking myself—why him, and not me? Indeed, the real heroes died that night.   After Sebastien rescued the woman, he and others were taken hostage by gunmen inside the Bataclan concert hall.   They told us that the Syrian bombings are what brought them here. To show us Westerners what the airstrikes are like over there. They told us this was only the beginning. That this was the beginning of war. That they were there representing ISIS. Then they asked us if we agreed with them. I’ll let you imagine the silence that followed that question. Then they gave me a big wad of bills and asked me if I valued money. To which I answered, “OF course not,” and then they asked me to burn the money. We realized that [the gunmen] wanted to save their own lives.   We got lucky when they decided to save their own lives by taking us hostage. They realized that life is valuable. But it was too late. After two hours, the police stormed the concert hall.     新聞來源: http://www.telegraph.co.uk/news/worldnews/europe/france/11999580/Paris-terror-Hero-stranger-reveals-how-he-rescued-pregnant-woman-as-she-clung-for-life.html?utm_campaign=Echobox&utm_medium=Social&utm_source=Facebook http://www.telegraph.co.uk/news/worldnews/europe/france/11995708/Dramatic-video-shows-clubbers-fleeing-Bataclan-theatre-and-clinging-to-windows-amid-gun-attack.html?utm_campaign=Echobox&utm_medium=Social&utm_source=Facebook    
  • 投書 我的土耳其律師兼水拓畫家友人

    2015.11.13 | 17:48

    「其實我並不特別聰明有才華,只是懂得挖掘土耳其深厚的文化傳統。」我的土耳其朋友這樣跟我說。   他叫Ahmet Akcan(阿赫梅特.阿崗),今年36歲,畢業於伊斯坦堡大學法律系,是一位辯護律師。不過因熱愛文化,因此開的不是法律事務所,而是一家組織籌劃公司(Lale Organizasyon),專門籌辦文化藝術、法律等大型國際研討會與展演。他還開一家出版社,出版土耳其傳統文化與法律書籍。     我們怎麼認識的?   他的妻子是我2009年在布來梅歌德學院的同學,Esra那時還未婚,是法律博士伊斯坦堡Medipol大學法律助理教授,一位熱情開朗很用功的年輕學者。其實我們一起上基礎德語課也才三個多禮拜,但因為有緣,所以持續有聯絡。Esra與Ahmet於2010年認識、結婚,目前有一個三歲多的兒子。9月去土耳其旅行,在伊斯坦堡時,我脫隊到他們家做客。     右手邊第二排第三位是Esra,這是我們基礎德語課結束後的合照   Ahmet講話神情專注,不拐彎抹角,對自己喜愛的事物很投入。雖然英語不是他拿手的外語,但他不儘不怕講,還盡其所能跟我介紹他出版的幾本代表性的書,過程中從未因找不出適當字眼而稍顯苦惱,而是立刻查,迅速背起來。我從他手中接過來土耳其攝影大師Ara Güler的作品選集,甚喜歡,關於Güler大概要另篇介紹。我也很高興他介紹我土耳其一項傳統繪畫:Ebru,也就是水拓畫。   土耳其水拓畫法,就是將容器裝滿水,然後在水面點滴顏彩,以狀似鑿子的畫筆在顏彩上作畫,畫好後拓於紙上或絲織品上就完成。(請看這個美麗的作畫影片)       一心一意專研法律的Ahmet,在大三那年接觸到水拓畫後瘋狂愛上它,並在學校成立水拓畫會。2002年他23歲首次主辦了一個水拓畫大會,邀名家演講並展出他們的水拓畫。他那時也已在教授水拓畫,並希望成為這個領域的佼佼者。不過在往這個專業邁進時,發現到自己的才華不夠,但真的喜愛繪畫、音樂與文化活動,也樂於與藝術家和知識份子交往,於是決定到專辦文化、藝術活動的公司上班,並於2007年自創鬱金香組織籌劃公司,籌辦文化藝術活動與法律研討會,特別是土耳其傳統文化。   鬱金香的土耳其文是Lale,為土耳其國花,在伊斯蘭文學與藝術裡象徵阿拉,這是他為公司取名鬱金香的原因。   我問他為何對文化有如此濃厚的興趣?他說,源頭是家裡的薰陶。他出身喜愛文化的家庭,祖父是法官,父親是知識份子,會土耳其文、阿拉伯文、庫德族文、波斯文,並嫻熟鄂圖曼帝國的語文,能寫一手雅正的毛筆字。   Ahmet與兒子Mustafa在博斯普魯斯海峽一處港邊玩得不亦樂乎   Ahmet來自土耳其南部有三千多年歷史、列名世界二十座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的加濟安泰普(Gaziantep),此地也是土耳其開心果栽培中心。這座古城所處的地理位置很敏感,就在土耳其與敘利亞的邊界,距離另一座有四千多年的古城、目前因敘利亞內戰飽受摧殘的阿勒坡(Aleppo),僅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也因此加濟安泰普成為收容敘利亞難民天下第一站,城裡每十個人就有一個是敘利亞人。除了敘利亞人多外,也有很多間諜、外國救援人員、反抗軍戰士與領導、暗中活動的聖戰士,以及西方國家自大馬士革撤退的使節。這裡也部署飛彈。   Ahmet的雙親目前仍住在加濟安泰普。   除了開設公司,他也在2007年成立傳統藝術協會,並任會長至今。該協會設有銀色鬱金香獎,每年頒給對土耳其傳統藝術有貢獻的藝術家。2013年起開始舉辦傳統藝術競賽,鼓勵、挖掘年輕藝術家從事傳統藝術創作,為傳統藝術注入新血。參與競賽者不限國籍。這些全是Ahmet的想法,而他的實踐力與組織力也讓人刮目相看。這項活動協辦單位包括土耳其政府的文化部門與傳統藝術相關的大學。   傳統藝術競賽項目分為書法、泥金裝飾畫、微型畫、水拓畫、瓷磚畫與剪紙藝術。競賽者中有幾位日本年輕藝術工作者獲獎。   2013年他亦成立了鬱金香出版公司(Lale Publishing),出版文化藝術與法律的相關書籍,已出版了四十多本書。目前正積極與英國出版公司合作出版英文版土耳其傳統藝術相關著作。   我覺得Ahmet有趣的地方是很可以跟小朋友玩在一起,對他們超有耐心。當他專注地跟我談所從事的工作時,三歲的兒子Mustafa爬到他身上找他玩,他會跟他玩一下,然後找玩具給他跟他說,先讓爸爸與阿姨講話好嗎?等兒子點頭,他再繼續跟我談話。那時,Esra與Mustafa的奶媽正在廚房忙著烹煮土耳其大餐要招待我。   Esra做的糕餅與Mustafa的奶媽。她來自土庫曼斯坦,該國語言和土耳其語相通。Esra一家人待她像自己家人。用餐時我觀察到她是坐在長桌的首位,而她的房間就在主臥室旁。   Esra的廚藝真是一流,烹飪的土耳其傳統料理美味可口,一點都不鹹。她說,外面餐廳都做得太鹹了,甜點也太甜,因此她喜歡在家自己做飯,也自己做果醬與糕點。當教授的Esra,常常要開會、發表論文,竟還有這麼強的廚藝,真讓我佩服!     深夜的伊斯坦堡許多地方仍很熱鬧,我們晚上十點多開車到一家佔地很大的餐廳喝飲料,偌大的露天座幾乎滿座。Esra跟我說,這家面對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餐廳很有名,是當地人喜歡聚會的地方。我們隔壁桌有兩個小朋友,Ahmet就跟他們玩起來!     Ahmet活力充沛,是個蠻能聚焦當下、快速切換心境的人,這或許可以說明他何以這麼年輕就身兼好幾個工作,而且是靠自己的努力,不是繼承來的。   土耳其歷史悠久,特別是在領土涵蓋歐亞非鄂圖曼帝國時期,文化鼎盛。只是帝國衰敗後,20世紀初伊斯坦堡遭列強瓜分,1923年在凱末爾建立共和國後,整個二十世紀可說是土耳其從谷底慢慢爬起重新建立民族自信心的世紀。Ahmet年紀輕輕如此投入自己傳統文化的推展,讓我欣賞。   其實我們這次土耳其之旅的當地導遊Sinan也是很優秀,他創下土耳其最年輕拿到英語導遊執照的記錄,那年他僅16歲。他與Ahmet唸同一所大學,兩人年紀差不多。我們都喜歡他,因為他熱誠專業,旅遊全程面帶微笑,未曾表現出一絲不耐煩。   記得在伊斯坦堡著名觀景餐廳Fine Dine用餐後,於觀景台看伊堡夜景,眼前博斯普魯斯海峽切開歐亞,千年萬年地流,聖索菲亞大教堂佇立,燈光放射如夜花的綻放,藍色清真寺也是。Sinan導遊忍不住回頭跟我說:「我看這美景不下千次,但每次看還是感動、低迴不已,自然與人文如此融合,我的城市真美!」     土耳其之行留給我的不只是美景的記憶,也包括與當地優秀人才愉快相處的人情之美,它們都進入我記憶的晶片,是我人生的一頁喜悅。   照片除第一與第二張外,餘皆董恆秀拍攝。  
  • 投書 伊拉克戰爭與IS衝擊

    2015.10.31 | 14:09

      10月14日CNN報導,美國與俄羅斯的軍機相距僅10-20英哩在敘利亞領空各自執行任務,不過雙方軍機迅即飛離。這意味著什麼呢?雖然美方軍機更為精良,但有顧忌,一旦與俄方軍機發生公開衝突,甚至是擊落對方都沒有利益,卻有諸多後遺症。反觀俄羅斯軍機基本上被賦予若誤闖遭美機擊落不受懲處的豁免權,因此幾乎可以說愛轟炸哪裡就轟炸哪裡。此舉同時也否定了美國在敘利亞設下禁航區的任何可能。   俄羅斯隨心所欲大打敘利亞牌,讓美國灰頭土臉。美國在中東的冒險怎會走到這一步?   中東情勢一向不穩,而埋下這顆不定時炸彈的是,一戰期間1916年5月16日英國、法國與俄羅斯在聖彼得堡簽訂瓜分鄂圖曼帝國的一紙秘密協議。這個協議之所以稱為賽克斯—皮科協議(Sykes-Picot Agreement),緣於協議草案是由英國中東專家馬克.賽克斯和法國外交官弗朗索瓦.皮科制定。內容在於國界與勢力範圍的劃分。英國勢力範圍為敘利亞南部和美索不達米亞南部(現伊拉克大部份地區)。法國的勢力範圍為敘利亞、安那托利亞南部、伊拉克的摩蘇爾地區。俄羅斯勢力範圍為黑海東南沿岸、博斯普魯斯海峽、達達尼爾海峽兩岸地區。   此未詢問當地住民,由列強人為劃分的國界,埋下日後的動亂,同時庫德族居住地區亦被此不自然的國界分裂,而巴勒斯坦問題也由此而來。   不過美國政論家布倫(Peter Van Buren)在一篇名為「What If They Gave a War and Everyone Came?」中指出,美國2003年3月出兵伊拉克當時的中東局勢雖難讓人滿意,但尚可接受。利比亞穩定,被格達費統治已42年;埃及的穆巴拉克自1983年即在位;敘利亞則是阿薩德家族當政已32年;伊拉克則是強人海珊自1969年即已掌權;土耳其與庫德族的關係一向緊張,但也達成有效的停火;葉門則算平靜。美國與這些國家保持友善關係。不過出兵伊拉克的舉動啓動了之後一連串的動亂與今天的局面。   布倫說,美國對外出兵,與越戰同樣深陷泥淖的就是伊拉克戰爭。   早在2003年3月20日美國出兵攻打伊拉克前,時任英文台北時報副總編,也是經濟學人雜誌駐台記者的艾頓(Laurence Eyton)就寫了一篇名為〈伊拉克戰爭的啟示〉,由我翻譯成中文,3月12日在台灣日報的艾頓專欄刊出。他在該篇文章中指出,伊拉克的軍力根本不是美國的對手,很快就會垮掉。而美國勾勒一、兩年的軍事佔領,其間成立制度以便過渡到民主政府,這樣的計畫表現出美國對該地區讓人瞠目結舌的天真,因為這樣一來將使阿拉伯人視美國為殖民侵略者,而對伊拉克的統治將帶來深仇大恨,成為該區域激進主義的觸媒。      他進一步說,當時美國政府的鷹派擺明了,藉著高科技軍事優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摧毀任何威脅。此一態度是雷根時代修正主義的結果,斯時開始流行的想法認為越戰之敗是因為被政客出賣。越戰所學的教訓被遺忘了,也就是高科技軍事優勢對有決心、動機強、不怕巨大損傷的民族仍是無效的。他預言,伊拉克戰爭引爆的火勢將延燒世界。   出兵伊拉克之舉已犯躁進之忌,牽動中東平衡,而美軍戰地政務當局所犯的嚴重錯誤更誘發ISIS的壯大。   英國著名戰史家齊耿(John Keegan)在2004年出版的《伊拉克戰爭》(The Iraq War)一書中指出,美軍在海珊垮台後解散伊拉克軍隊之舉,是美軍戰地政務當局所犯的數個嚴重失誤之一。美軍釋放好幾千名伊拉克年輕人後任其失業,讓他們無收入與心存不滿,在時機上恰好是需要重建伊拉克安全力量之時。稍後國家警察遭解構時,美軍又犯相同錯誤。將海珊軍隊清除殆盡,致使這些遭遣散的成千上萬士兵流入待雇市場。但市場無法吸收他們,於是就在不滿與身無分文下,他們變成恐怖份子。   原海珊政府遜尼派的士兵與警察變成恐怖份子的同時,海珊政權垮台後的權力真空,也致使數百個地方武裝團體迅速崛起,敵暗我明與軍事目標不易鎖定,戰況急轉直下,美軍就此深陷伊戰泥沼之中。   美國最後在2011年12月灰頭土臉全面撤軍。美國走了,什葉派的伊朗勢力進入。伊朗勢力不僅伸入伊拉克,伊朗革命衛隊特種部隊更掌控敘利亞的阿薩德政權。   美國2003年出兵伊拉克後,ISIS的前身組織加入伊拉克的游擊戰,於2006年與其他游擊組織形成ISI (Islamic State of Iraq),並在2011年3月敘利亞爆發內戰後於同年8月加入戰局。ISIS初期在敘利亞以戰鬥力凶猛,並能有效治理所控制地區著名,因此獲得波灣國家,包括科威特的金援。他們戰略性控制城市,因為只要拿下一個城市,就可控制周邊村莊。目前IS控制的地區有台灣五倍大。   若無伊朗扶持,阿薩德政權早就滅亡,何以阿薩德還要引進俄羅斯勢力?根據德國明鏡周刊的一篇分析報導指出,伊朗志不在重建敘利亞,而是要將敘利亞納入,成為該國的第35省。阿薩德身邊的兩名要員,其一是敘利亞政治安全委員會主席加薩列哈將軍,因拒絕與伊朗合作,而遭暗殺。另一位是總統府侍衛隊隊長薩里希遭降職。伊朗拿掉阿薩德身旁的親信,如此可完全控制阿薩德,而阿薩德為求自保引進俄羅斯勢力。   敘利亞是遜尼派與阿拉維派的勢力,根據前ABC中東首席特派員葛雷斯(Charles Glass)在紐時書評發表的文章所言,大馬士革的居民,非遜尼派或什葉派基本教義派支持者告訴他,他們對伊朗什葉教派的宗教信仰入侵,非常厭惡,因此寧選俄羅斯幫他們打戰,至少俄羅斯不會干預他們的信仰,他們無法接受伊朗基本教義派的狹窄與思想落後。   文中同時提到,支持敘利亞2011年起義的人士以為在短時間內即可推翻獨裁者,一如在突尼西亞、埃及與利比亞所發生。當時剛撤出大馬士革駐敘利亞的美國大使Robert Ford試圖網羅葛雷斯一位目前在流亡的朋友,希望他加入很快即能取代阿薩德政權的政府。而當時法國駐敘利亞大使在離開大馬士革後表示,後阿薩德政府在兩個月後就可成立。結果阿薩德至今仍在位,而西方外交家所希望成立的新政府則胎死腹中。   美國政府原先打算讓敘利亞反抗軍推翻阿薩德政權,不過ISIS的加入戰局,讓反抗軍的勢力嚴重被侵蝕,同時伊朗革命衛隊特種部隊也介入保住阿薩德政權,使得一場西方國家判斷兩個月就可結束的革命,變成打了五年半還在打的內戰,現在又加入俄羅斯,影響範圍持續擴大。   俄羅斯有機可乘與歐巴馬的優柔寡斷不無關係。2013年9月臨大規模轟炸阿薩德政權之際,歐巴馬突然收手丟給國會決定,而國會又表現出無能決定,因此不了了之。同年11月,也是正當要攻擊敘利亞之際,歐巴馬竟被國務卿凱利說服打開大門讓俄羅斯進行外交斡旋。2014年9月歐巴馬突然反向操作向ISIS宣戰。這給了俄羅斯更大的操弄空間。   布倫(Peter Van Buren)說,給普丁車鑰匙,他當然把車子開走!2015年9月,普丁將一個小型精實部隊送到敘利亞的拉塔基亞機場,以「打擊ISIS」之名進行加強敘利亞空軍戰力之實,並提供武器以及所謂的「志願」軍給阿薩德。敘利亞戰場讓普丁如魚得水,而伊拉克的什葉派政府也在跟他招手,邀俄羅斯一起打擊ISIS!   在此同時土耳其也以打擊ISIS之名,行轟炸庫德族反抗軍之實,而庫德族是美國在這場與ISIS對抗中最堅實的戰友。不過美國對土耳其政府轟炸反抗軍之舉睜一眼閉一眼,因為美國需要土耳其的合作。   從12年前的伊拉克戰爭到現在的敘利亞內戰,接著可能會導向怎樣的局面呢?會不會當打著「打擊ISIS」之名的聯軍深陷這場混亂時,在敘利亞的伊朗革命衛隊的某些舉動引發以色列對戈蘭高地的反應,這個反應引發俄羅斯對土耳其關係的變化,而身為北約成員國的土耳其向北約求救,北約派出戰機,與俄羅斯戰機發生衝突,然後連鎖反應,牽動全球?   從伊拉克戰爭到IS對全球的衝擊,伊拉克戰爭本來要推翻暴君,沒想到卻釋放出魔鬼:IS。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日前公開反省與遺憾,深值注意,其可能成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線,民主國家都不敢輕忽。中東戰爭已不能像以前保持著區域衝突的狀態,尤其在科技媒體愈為發展的今日,以敘利亞內戰為主的大量難民移動讓歐盟異常頭痛,也明示了第三世界大戰未來臨的世界秩序破壞過程。如何保持片面的地球淨土和平,伊拉克戰爭的表面推翻暴君成功,實質釋放魔鬼的失敗,實在是當今人類為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科技戰毀滅,需要共同深思的課題。   注:「What If They Gave a War and Everyone Came?」這句話是改寫自1960年代反戰示威遊行最常見的一句標語:「Suppose They Gave a War and Nobody Came?」。若他們開啓一場戰爭,無人參戰呢?那就沒有戰爭和平了!Peter Van Buren這篇文章的篇名會激起當年參加和平示威者很大的共鳴。   ※補充:有不少人指出媒體僅報導13日星期五巴黎恐攻事件,卻忽視貝魯特也在前ㄧ天遭恐怖攻擊死傷慘重的事實(實情是媒體有報導,主要是讀者不看)。貝魯特這處被攻擊的地方是什葉派真主黨(Hezbollah)的大本營,真主黨與伊朗什葉派的革命衛隊(The Army of the Guardians of the Islamic Revolution)聯合起來保護阿薩德政權,與IS是死對頭。目前反抗軍作戰力最強的是基地組織的分支努斯拉陣線,他們最近攻下敘利亞政府軍在Idlib(伊德里博) 的空軍基地。Idlib位在土耳其與敘利亞邊界,為兵家必爭之地,目前最大勢力是努斯拉陣線(Jabhat an-Nusra),這個陣線背後有土耳其的支持。至於波灣國家,特別是沙烏地阿拉伯,為何對IS的殘暴似乎視若無睹?因為他們同樣信仰遜尼派最極端的支派瓦哈比(Wahhabi)。   關於努斯陣線,Vice News有第一手的報導,該記者隨身採訪他們的最高領導階層,並親赴戰爭前線。影片中呈現對兒童灌輸基本教義的部分,讓人看了感慨與憂心。https://news.vice.com/video/inside-the-battle-al-nusra-al-qaeda-in-syria    
  • 投書 在風景裡遠離生活現實——卡帕多奇亞.土耳其

    2015.10.18 | 17:49

        在駿馬之地的Cappadocia, 看到自然飛奔的靈思, 化成一幕幕讓人驚嘆的奇景! 眼睛墜來, 或叢崚纍纍, 或像大木偶矗立、 多少千隻風和雨的手雕刻出的煙囪, 還有駱駝的凝望 成群海豚的昂頭雀躍!   煙囪岩(the fairy chimneys)   就在我們這些來到土耳其中部卡帕多奇亞的旅人遊客驚顫於自然奇景,低迴於哥樂美戶外博物館,彎腰走過凱馬克勒岩窟地下城,聆聽時間神秘的曲折時,土耳其軍機也在東部山區轟炸庫德族的反抗軍。   哥樂美戶外博物館(the open-air museum of Göreme)   而在土敘邊界,或許正上演著土耳其軍方情報官向敘利亞反抗軍財務負責人,保證從地中海港口載來貨物的安全性。     哥樂美戶外博物館裡修道院的廚房   另一方面,面對IS攻城掠地束手無策的敘利亞反抗軍某指揮官,或許正逃避在伊斯坦堡一家面對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咖啡廳,憂愁地喝著咖啡。   玫瑰谷(the pink valley)   星子和彎月在一片血紅裡的土耳其國旗,到處飄揚,民族主義的血脈在憤張。     凱馬克勒地下城(Kaymakli Underground City)   權力中心所在的首都安卡拉,總統艾爾德安的政府總部如城中之城,由層層圍牆包圍,嚴密保護。   烏其莎城堡(Uçhisar)   但是啊,處在偉麗雄美景色的我們,真的無法多想在我們之外的土耳其較緊張地區發生的事。而且在安全的地方一切便利又豐饒,我們甚至一步步愛上土耳其自然景觀與人文歷史的豐富多樣與美麗。   鴿子谷(the pigeon valley)   更且世界知名的熱氣球之旅就在卡帕多奇亞。不過能不能坐熱氣球全看當天天未亮時老天爺賞不賞個好天氣,我們運氣不錯,那天無風無雨。     清晨五點不到走出房外,迎接我的是滿眼星亮在寶藍潔淨的天空晶粹瑩閃,我被這樣的澄靜怔住,而空氣沁涼如水。   坐上小巴,穿過破曉前的寧靜,當車子在兩旁巨岩間行駛時,感覺像進入電影裡的外星人世界,那樣的偉岸、蒼涼、異質、陌生!   烏其莎城堡(Uçhisar)   其實單單這樣坐在車裡看蒼莽裡的奇岩巨石,就讓我心神飛揚。望著窗外,想著若能騎摩托車將自己隱沒在這般的奇景裡,該有多棒!偷偷希望司機不要開太快,不過他在趕時間,因為怕我們錯過在熱氣球上看日出。     這是我第二次搭熱氣球,第一次是2001年在紐西蘭。雖然以前坐過,但在爬進吊籃那一刻還是很興奮,心情隨著燃燒器加熱升溫。   啊,我們升上去了!     蓄著絡腮鬍的教練精準熟練控制燃燒器,故意讓氣球像是要撞到巨岩,好讓我們驚呼。在製造緊張刺激時,酷酷臉教練僅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其實我們也很配合地故意叫得很大聲,好增加戲劇效果呢。     我們飄過卡帕多奇亞著名的鴿子谷、玫瑰谷、烏其莎城堡,按快門的聲音此起彼落。而東方天際早已出現一抹橘黃晨輝,不久便呈玫瑰紅,太陽快出來了!     新生的金黃,繼而火紅噴濺燃燒黎明的沁寂,燦燦橘輝灑向我們一球一球交響的飄浮。。。。     朝陽一把一把撒下晨光,我們終於可以拍到初陽裡壯麗的景物,但要眼明手快,因為這個時間很短,很快地當太陽大亮時,拍照效果就會失色不少。     當通過一整群的蘑菇岩,有的熱氣球看來像是掛在蘑菇的帽子上,有那麼點超現實。     在球上看著球下大千世界電影般的轉動,每個球都像音符一樣唱囀著。我們清晰地聽著日出藍色與燦黃交響曲。     當我們乘坐的熱氣球在空中飄浮時,地上有一輛後面有拖板的車一路跟著我們,這樣我們降落時,吊籃就會落在平板上。而地上的工作人員在落地那一刻迅速專業地將熱氣球穩固下來,我們於是一一下籃。當大家都下籃了,教練開香檳慶祝飛行成功!     在卡帕多奇亞的熱氣球之旅,眼睛是一隻飛翔,啣著喜悅滑行,心是一朵花的綻放!     除了坐熱氣球空中飄浮外,也有烏夫拉拉溪谷的漫步。沿溪行前的午餐是在一家鄰溪餐廳用餐,我喜歡他們的烤魚,享用的同時還可看到水鴨在溪裡戲水,楊柳隨風輕搖。   烏夫拉拉溪谷(the Valley of Ihlara)   沿烏夫拉拉溪谷的美蓮狄斯河走,最常見到的樹是白楊樹與開心果樹。安那托利亞中部這一帶有個傳統,當家裡有新生兒,男主人就會在院子裡種一棵白楊樹。白楊樹不追逐雨水,耐寒、耐旱,只要有一點土地與水分,它就會挺拔向上撐起綠涼。     溪谷中段林樹下有家戶外咖啡館,我沒坐在亭子裡喝咖啡,而是脫掉鞋襪在溪裡泡腳。靠近我所在位置一個涼亭裡坐著一家土耳其人,我跟小嬰兒招手,小嬰兒的祖母就帶著她來跟我玩。大概是因長著一張圓臉,不管到哪個國家都會有小朋友跟我玩,真有受寵之感。       閒閒地走,從亮晃晃的午陽到黃昏的夕輝,溪水像時間的清淺往夜晚的黑靜緩緩流。     卡帕多奇亞是一首詩,讓人吟哦不已。從西臺帝國、波斯帝國、希臘羅馬時期、東羅馬帝國、塞爾柱帝國、鄂圖曼帝國,到土耳其共和國,一代代人在它的美裡行吟過,祈願這大自然詩行一直吟唱下去,不要被戰爭破壞,不要被人的貪婪吞噬!   這地球上驚奇花朵的卡帕多奇亞,在歷史的火與熱流動後依舊開放,它的雄魁與淨藍、黃峻,剝開我們視覺的霧,像一首圖畫的交響樂在無聲裡湧出色彩的海呼,抓著旅人的背影浪擲到天邊的風醉。   照片:董恆秀拍攝   ※ Cappadocia意思是the land of beautiful horses,駿馬之地、良駒之鄉。 ※ 鴿子谷的形成是當地居民利用一處谷地的岩石築鴿社,用以收集鴿子的糞便,鴿糞能肥沃當地泥  土,有助於農作物的成長。    
  • 投書 啊,如許的藍天!

    2015.10.12 | 14:17

    詩與歌是神秘的一體兩面,當我們的感覺打開時,這隻神秘就在我們心靈飛起,遨翔在靈魂的天空。   詩與歌關乎我們的感覺,主要不在說理、不在知識。不過歌重在旋律與節奏,歌詞是其次(歌與詞互溶最佳),而詩則是文字的最高表現,它的音樂來自心跳、血液的脈動、肺的呼與吸,透過文字的聲音傳達。   絕大多數歌曲的內容都圍繞著愛情,這或許是因為當人陷入愛戀(不管是相戀、單戀、失戀)時,是我們感覺睜醒的時候,容易被觸動。心情的風景大概有:淡遠的微笑、地獄深淵的心碎、火烈、狂喜、神醉、深沈的哀痛、幽微的神傷、無可奈何的漠然自嘲、嚮往、渴望,等等。   也可以說戀歌主要是關於愛的挫折,談戀愛常常會遭遇到自己不曾有過的挫折,這種挫折有時可以化做成長的泥土,有時會讓人斷翼。不過一見鍾情那種似曾相識,超越時空的寬闊感與親密感同在的情形也是有的。   2007年偶然聽到「Never Saw Blue Like That」這首歌,一聽就喜歡。這首歌的歌詞像一首詩,描述愛情的喜悅,像淡綠流瀉窗口,幽靜與盎然在流動,有過類似經驗的人,聽來應該有種被星光擦亮之感,一種美與溫柔與微鬱的清亮在心裡盪漾。   當時並不知道Shawn Colvin有演唱這首歌。我注意到她,是在YouTube上看她彈吉他演唱「The Boxer」。Shawn Colvin臉龐線條分明,眼神又穿透又憂鬱,沒有甜美的笑容,但看起來真實有個性,歌聲清亮帶有磁性,感覺聽她現場演場應該很棒。這位十歲就學吉他的創作歌手在台灣並不知名,曾以「Sunny Came Home」獲1997年葛來美唱片獎與最佳單曲獎。1956年出生的她目前仍持續在全美巡迴演唱與出片。   我們來聽Shawn Colvin演唱這首歌。     英中歌詞:   Today, we took a walk up the street Picked a flower, climbed the hill above the lake And secret thoughts were said aloud We watched the faces in the clouds Until the clouds had blown away And were we ever somewhere else? You know, it’s hard to say   今天,我們在街上散步 採了一朵花,爬到湖上方的山坡 大聲說著心中的秘密 我們注視雲朵裡的臉龐 直到雲朵消散 我們是否曾在某處? 你知道,這很難說 I never saw blue like that before Across the sky, Around the world You're giving me all you have and more And no one else has ever shown me how To see the world the way I see it now Oh I, I never saw blue like that   我從未見過如許的藍 包覆整個天空、整個世界 你給我你的所有,甚至更多 過去從未有其他人告訴我 如何像現在這樣看世界 喔,我從未見過如許的藍   I can't believe, a month ago I was alone, I didn't know you I hadn't seen you or heard your name And even now, I’m so amazed It's like a dream, it's like a rainbow, it's like the rain And some things are the way they are And words just can't explain   我無法相信,一個月前 我孤伶一人,我不認識你 我從未見過你或聽過你的名字 就連此刻,我仍驚訝 這像個夢,像一道彩虹,像一場雨 有些事就是有它們的理路 無法用文字解釋   And I never saw blue like that before Across the sky, Around the world You're giving me all you have and more And no one else has ever shown me how To see the world the way I see it now Oh I, I never saw blue like that before   我從未見過如許的藍 包覆整個天空、整個世界 你給我你的所有,甚至更多 過去從未有其他人告訴我 如何像現在這樣看世界 喔,我從未見過如許的藍   And it feels like now, and it feels always And it feels like coming home   它感覺像當下,它感覺像永遠 它感覺像回家                                                 ※                    ※                       ※   人生多擾攘,常常在情緒的激流裡碰撞,在激流後,我們需要如許藍天,給予我們眼睛與心靈的淨明與美的慰藉,讓我們對自己再度親切,再度與他人、與世界有聯繫,藍天的眼睛從側窗裡露出來⋯ ※ 這首歌的歌詞是由三位作詞者共同完成,他們是:THOMAS E. KIMMEL, JEFFREY B.    FRANZEL, MARK J. LUNA。  歌詞中譯:董恒秀    
  • 投書 你讓我看到自己的美

    2015.10.02 | 11:10

    曾因喜愛魯米(Mevlana Jelaleddin Rumi)的詩,隨手加以翻譯,當時沒想到有天會拜訪他放射生命光彩的地方。9月16日來到這位偉大蘇菲派神秘主義詩人、哲學家與法學、神學家居住45年,並在此與世長辭的孔雅(Konya)。雖然已是九月,但這個位於土耳其安那托利亞區中部的城市仍非常熾熱,白花花的陽光灼痛人。城裡以白色為主的房子,一眼望去潔雅,而現代建築勇敢使用紅色線條,增加了立體深度,一點都不俗麗。  孔雅的梅夫拉納博物館   孔雅從1097年至1243年為塞爾柱土耳其帝國的國都。這個帝國的英語名稱是the Great Seljuq Empire,而另一個寫法:Seljuq Sultanate of Rum,意思是安那托利亞的塞爾柱國,“Rum”是指“the Roman Empire”,也就是說,安納托利亞地區長久以來為羅馬帝國(即拜占庭帝國)的領土,當塞爾柱的國王領軍擊退羅馬軍攻下這個地區後就成了安那托利亞的塞爾柱國,其國祚維持了230年(1077-1307)。   塞爾柱帝國深受波斯文化影響,是個多語國家。波斯語是宮廷與官方語言,土耳其語用於軍隊,阿拉伯語則為宗教界與學術界使用。   魯米生於1207年9月30日,過世於1273年12月17日。他的出生地是在現今阿富汗境內的巴爾哈(Balkh),這個如今已式微但在過去曾是個高度發展人文薈萃的城市。當講波斯語的魯米父親,這位大學者與法學、神學家活躍於巴爾哈時,該城是佛教、祆教與伊斯蘭教鼎足的地方,同時也是蘇菲教派的發生地。有些書聲稱此地是佛教的香格里拉,而馬可波羅旅行到這個城市時,也對此地讚嘆有加。   梅夫拉納.魯米的墓陵   既然居住在這樣有文化的城市,為何要出走?這就牽扯到蒙古帝國在歐亞的攻城掠地,為了走避蒙古入侵,他們先後到過巴格達與大馬士革,也前往麥加朝聖,最後因塞爾柱國王盛情邀請而在孔雅落腳,那天是1228年5月1日。   魯米踵繼其父成為塞爾柱帝國受人尊崇的法學、神學家。而他從一位飽學教師與法學、神學家轉變成神秘主義詩人與苦行僧,得從他與他的摯友薩姆斯(Shams)相遇說起。他們首次相遇的故事有好幾個版本,以下是其中的一個:   1244年11月15日這天,有一個人從頭到腳一身黑衣打扮來到孔雅,他在尋找一位可以與他腦力激盪、靈感激發的朋友。有一天薩姆斯在街上行走時,看到魯米站在一堆書籍旁閱讀,於是問魯米:「閣下在做什麼啊?」魯米一臉不屑回說:「我做的你哪懂!」(也就說,我在閱讀的書白丁怎會懂。)此話一出,那些書傾刻著火。魯米要薩姆斯解釋這是怎一回事。薩姆斯回答說:「梅夫拉納,這正是你無法懂的。」(也就是,這等祕法是用腦的大學者無從瞭解的。)   此番遭遇讓魯米驚覺薩姆斯是他的靈性夥伴,於是將自己與薩姆斯隱身於一處地方,日夜交談達6個月。與薩姆斯如此密不可分,讓魯米疏於教學,也中斷了與他人的交往和對談。不過這樣的相處,讓魯米見識了對神的意識所挖掘的知識是如此的深刻,也知覺到一個絕對存在的完美。   左手邊的建築是廚房,廚房在梅夫列維教派扮演重要地位,見習僧加入的那一刻與離世的那一天都在這裡發生。 苦行僧房   魯米如此傾心於薩姆斯,讓魯米的弟子對薩姆斯心生嫉恨,於是就在1248年12月5日的夜晚,當薩姆斯與魯米交談之際,有人呼喚薩姆斯到後門去,他起身,走到後門,之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有一說是他被暗殺,也有說他被告知即刻走人,否則頭身分離。   薩姆斯的消失,讓魯米非常悲傷。魯米以大量的詩創療癒傷痛,其中一首在英語世界廣受喜愛,也就是 “I SEE MY BEAUTY IN YOU”:   你讓我看到自己的美。我成為 一面鏡子,一面無法對你的思念闔上 眼睛的鏡子。我的眼睛與你的眼睛 在晨光中潤濕。我的腦海 每一分都在生產,總是在 懷孕,總是在懷胎九月, 總是在臨產的時刻。這叫我 如何忍受?我們成為這些 我們說的字,一個哀嚎的聲音 發出進入空中。這些千千個 世界突然冒出,你的臉 如何容下它們?我是 一隻在你蜜糖裡的蒼蠅,更靠近, 則成一隻撲火的飛蛾,然後 如無一絲雲彩的天空,開悟。(中譯:董恒秀)   I see my beauty in you. I become a mirror that cannot close its eyes to your longing. My eyes wet with yours in the early light. My mind every moment giving birth, always conceiving, always in the ninth month, always the come-point. How do I stand this? We become these words we say, a wailing sound moving out into the air. These thousands of worlds that rise from nowhere, how does your face contain them? I'm a fly in your honey, then closer, a moth caught in flame's allure, then empty sky stretched out in homage.   (英譯:Coleman Barks)   Coleman Barks reads Rumi's 'I See My Beauty In You' from BillMoyers.com on Vimeo.   這首詩很現代感,也像一首情詩,有一種燃燒的感覺。在魯米的詩裡,薩姆斯讓他看到阿拉對人類的愛。Shams在阿拉伯語是指太陽,這個太陽將母源的光照射在通往正道的路上,驅散魯米心中、腦中與身體的黑暗。而薩姆斯教導給魯米的教義即是梅夫列維教派的根源,也就是愛。   最前方的建築是淨身池   在薩姆斯離開魯米後,有一次魯米走在街上經過謝拉哈丁(Selahaddin)開的珠寶店,當他看著錘子敲擊伴隨的律動,看著看著就入神了,於是開始旋轉起來。謝拉哈丁看到也跟著旋轉,隨即成為魯米身邊的弟子。這是蘇菲的梅夫列維教派旋轉舞起源的一個說法。   魯米深信音樂、詩與舞蹈,可以引領我們通向阿拉的道路。洞簫(ney)是他喜愛的樂器。對魯米而言,音樂洗去靈魂在日常生活裡沾染的塵埃,能讓信徒的身心靈專注於神性,而在全神貫注之際,靈魂經歷了毀滅與重生。   魯米過世後,他的弟子與他的兒子瓦拉德(Sultan Walad)根據魯米的哲學與教義創立了梅夫列維教派(the Mevlevi order)。此一教派的特色是,當他們祈禱時會不斷轉圈,進行所謂的薩瑪(Sama)儀式,目的是出神接近阿拉,一般稱為蘇菲轉圈冥想。   在孔雅的梅夫拉納博物館是以魯米與其父親的陵墓為主體,加上清真寺、轉圈冥想廳、苦行僧生活區、學校,與一些梅夫列維教派教長的墓區所組成。梅夫拉納在世時,居住在孔雅的穆斯林、基督徒與猶太教徒,相互尊重、和平相處,他們都視梅夫拉納為他們的導師。   美國詩人艾蜜莉.狄金生曾說:我的任務就是去愛(My business is to love)。而魯米終生在傳達愛、實踐愛,他的生命就是愛的體現。除了留給後世大量詩作與教義外,他也曾這樣告訴世人:   如流水般慷慨助人。(Be like flowing water in generosity and giving aid.) 如太陽般慈悲為懷。(Be like the sun in compassion and mercy.) 如黑夜般遮人錯處。(Be like the night in covering over the fault of others.) 如死者般不動慍怒。(Be like the dead in anger and nervous irritation.) 如土地般虛懷謙沖。(Be like the earth in modesty and humility.) 如大海般有容寬大。(Be like the sea in tolerance. )   照片:董恒秀拍攝   補充說明: 在一戰前鄂圖曼帝國時期,土耳其境內蘇菲宗派的一支,梅夫列維教派,修士人數約有十萬人。不過1925年,土耳其共和國國父Atatürk為了開創一個以西方為導向的現代國家,下令將土耳其境內的蘇菲教派與其修士的活動中心全數關閉,宣布蘇菲僧侶的僧服為違禁品。1937年更進一步禁止任何形式的傳統音樂,特別是蘇菲的洞簫音樂。蘇菲的開宗祖師一般認為是阿里,而魯米是蘇菲宗派一代宗師,13-16世紀是蘇菲宗派鼎盛時期。蘇菲宗派強調內在修行,因而傾向神秘高深,也因此有時會遭到伊斯蘭教其他教派的攻擊與迫害,這幾年也還陸續發生。蘇菲宗派現今仍活躍於亞非歐與美洲。土耳其國父凱末爾(Mustafa Kemal Atatürk)對土耳其貢獻很大,但他對宗教採取的強烈手段,土耳其官方書籍不明說。梅夫拉納博物館所在地,原是久負盛名的梅夫拉那陵墓與運作良好的梅夫列維教派中心,1925年遭到關閉,1926年成為孔雅古物博物館之一,開放民眾參觀,到1954年才升為一獨立博物館。梅夫列維教派特有的旋轉舞當時在被禁之列,現在卻是土耳其觀光的重要賣點之一!
  • 投書 薩克斯的化學奇遇記《鎢絲舅舅》

    2015.08.31 | 10:37

      《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一書的作者奧利佛.薩克斯(Oliver Sacks),2001年出版了一本回憶他童年時期的化學之戀,書名是《鎢絲舅舅》(Uncle Tungsten: Memories of a Chemical Boyhood)。我有一次搭高鐵在車上翻閱這本英文書,結果看到一段若在家裡一定哈哈大笑的鮮事,不巧人在公共場所裡,只好忍耐不大聲笑出來!   小時候害羞到近乎病態、成天沈醉在自己的科學世界的薩克斯,被說服參加幼童軍,以便學習與人互動,以及野外求生技能。不過他既無方向感,看了物件記不住也很缺辨識物件差異的能力,生火、搭帳篷完全學不來,因此被懷疑是智障。   有天幼童軍老師要他們在家做一種未發酵的麵包乾糧,做好帶到團裡受檢。薩克斯很當一回事做起這個功課,偏偏家裡的麵粉缸麵粉沒了,他想,當幼童軍就是要自己想辦法,不外求,因此就沒去買麵粉。他在屋子裡到處找,最後喜出望外看到牆邊擺了一包工人砌牆沒用完的水泥,於是他就用水泥代替麵粉。   把水泥揉成麵團,用大蒜調味,做成橢圓狀後放進烤箱烤,烤到很硬,非常硬!不過這種當乾糧的麵包本來就硬。他把做好的「麵包」帶到幼童軍團給老師檢查,老師掂一掂發現異乎尋常的重,或許放了很多料吧?嚐嚐就知道。他往嘴裡一放,咬了一口,只聽得一聲斷裂巨響,哇,老師的牙齒斷了!   薩克斯想不起當初為何會認為水泥可以代替麵粉,難不成真的笨到可以?還是心存惡意?抑或精神錯亂?總之他因此被逐出幼童軍團。   他當然不是智障,而是一位俱備多方才能,像文藝復興時期的全才型人物。他是醫生、腦神經醫學教授、獲獎作家、生物學家、業餘化學家。2015年剛出版的自傳(On the Move: a Life),封面是年輕的薩克斯騎著重型機車,像一隻孤獨野狼騎著重機奔馳是他的強烈嗜好。他曾締造1961年加州600磅舉重紀錄,而他的鋼琴琴藝亦具有表演水準。     《鎢絲舅舅》開頭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許多童年回憶與金屬有關。這樣的環境可以追溯到他的外祖父。薩克斯說,他們家族的科學基因與這位外祖父脫不了干係。他的外祖父生於1837年,來自俄羅斯的一個猶太小村落,16歲時為了逃避從軍的命運,借用一位死者的護照出逃,先後到巴黎、法蘭克福,最後在1855年落腳倫敦。   書中對他這位外祖父有精彩的介紹。他是秀異之士,對精神與物質同等好奇,在自學的情況下,除了是一位鞋靴製造商,同時是希伯萊學者、神秘主義者、業餘數學家與發明家。也曾發行一份社區猶太報紙,對當時剛發端的航空科學感到興趣,並與萊特兄弟有過書信往返,萊特兄弟於1900年代造訪倫敦時,還特地去看他。薩克斯沒見過這位外祖父,他的舅舅阿姨跟他說,他外祖父喜歡躺在床上在腦中做複雜的數學演算。不過他最大的熱情是投注在各式燈泡的發明,擁有1870年代的多項專利。   他的外祖父非常重視教育,特別是科學教育,因此18個兒女中有7個兒子從事數學與物理科學,女兒則多從事教育與社會科學,其中有兩位是創校校長,而薩克斯的母親(在家排行第16)則相當著迷於化學,最後當了婦產科醫師與解剖學教授。   薩克斯在這樣的環境下,只要他願意,家族裡有各類專家可以提供他專業有趣的解答。事實上,他的好問與探索從一開始就受到鼓勵。他5歲開始愛問,而他的母親總能耐心回答,直到有天她無法回答他一些關於金屬的問題,就叫他去問戴夫舅舅,也就是他的《鎢絲舅舅》這本書的主角。   小小的薩克斯可以到鎢絲舅舅的燈泡工廠看他工作,問東問西,鎢絲舅舅甚至鼓勵他動手做,去感覺鎢絲的密度與質感。鎢絲舅舅對鎢絲全心全意的熱情感染了薩克斯。   薩克斯在書裡感慨說,早期不少實業家,本身常常就是發明家,能將知識與實用予以美妙結合。這主要是他們熱愛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比方他的鎢絲舅舅可以輕易將企業擴大,當起大老闆,但就是沒這麼做。反倒終生一本初衷浸淫在鎢絲燈絲的製作、研究與改進,事實上他的工廠設備早就可以做出精品,但他還是要在廠裡附設一個實驗室,享受那種不以賺錢為目的純粹研究的喜悅。那一代人集純科學與應用科學、藝術與企業於一身,這樣的生命態度與長遠的價值觀,很讓人嚮往。   鎢絲舅舅愛的是熱光(hot light),他引領薩克斯進入白熱、稀土與金屬燈絲的世界,一睹化學反應的能量。而另一個以物理見長、大薩克斯母親15歲的耶柏舅舅,則帶他進入冷光(cold light)的世界。   什麼是冷光呢?舉凡自然界裡的螢光、鬼火、燐光與極光都是冷光,它們總給人詭異與神秘的感覺。至於螢光性的發現,最早可追溯到16世紀,牛頓稱這種光為「內部反射」。而不管是螢光性(fluorescence)或燐光性(phosphorescence),它們發光都需借助藍光或紫光。耶柏舅舅致力於發展一種能像熱光那樣穩定、持續、有效、給人愉悅感的冷光形式,而這種形式就是電激發光(electroluminescence)。耶柏舅舅慷慨地讓薩克斯參與他的實驗。   這兩位舅舅讓他對化學的好奇有了充滿趣味的正面發展,加上倫敦有收藏豐富的自然歷史博物館、科學博物館、地質博物館與植物園,供他倘佯,這對他日後多面向的發展頗有影響。   近代化學在十七世紀中期成形,到了十九世紀則是繁花盛開,當時英國許多家庭都有自己的實驗室。出生於1933年的薩克斯,離維多莉亞時期不遠,因此生活裡多少能感受到那時期的氛圍。還僅是小男孩的薩克斯在家裡就有自己的實驗室,擁有實驗室,不僅獲得父母親支持,哥哥們有時也會陪他一起作實驗。他又愛唸書,除了在書店買實用有趣的化學書籍外,家裡也到處有化學書,因為父母親是醫生,兩位分別大他9、10歲的哥哥也都念醫學院。閱讀這些書,不僅讓他可以看到化學的堂奧,也讓他見識了人類種種奇異行為,引領他進入文化的大觀園。   《鎢絲舅舅》這本書的一大特色是將近代化學演進史織進童年回憶,這花了薩克斯四年的時間書寫,寫了兩百多萬字。薩克斯以投入、生活化的筆觸,帶領讀者進入化學世界。那書中怎麼說化學演進的?   薩克斯談的第一個重要化學家是羅伯.波義耳(Robert Boyle)。小薩克斯對他的說理簡明清楚有好感,喜歡他很有人味。波義耳是近代化學的奠基人,他的實驗與理論使得化學成為一門真正的科學。化學上有一個他的定義,叫波義耳定義,也就是:在一定溫度條件下氣體壓力與體積成反比。出生於1627年的波義耳,仍處在鍊金術盛行時期,不過他不被當時的風氣淹沒,反倒倡導,元素定義應明確界定,他對元素所下的定義,被後世視為元素的第一個現代定義:   「我說的元素⋯是指某種原始、簡單、完全不摻雜其他東西的物體。元素不能用任何其他物體構成,也不能彼此相互構成。元素是自身的混合,也是自身最終的分解。」   有著無比好奇心的波義耳在倫敦的宅第建立自己的化學實驗室,試圖將嚴謹的實驗方法引入化學。他和助手羅伯.胡克(Robert Hooke)在1673年對物質的燃燒進行研究,發現在真空情況下,物質無法燃燒,進而揭示了空氣是燃燒的必要條件,不過仍認為燃燒是火與物質之間的作用。   接著這本書就講到英吉利海峽的對岸巴黎,讓我們見識到聰明絕頂的近代化學之父安東.拉瓦錫(Antoine Lavoisier)。生於1743年的拉瓦錫是個道道地地的啓蒙之子,他冷靜精明,擅於邏輯分析,辯才無礙,25歲就當上法蘭西科學院院士。   拉瓦錫改革化學命名法,將圖形性的術語轉成準確自明的術語;把化學從定性轉為定量,提出質量守恆,命名氧與氫。定義元素,並於1789年發表第一個現代化學元素列表,列出33種元素,他同時以代數語言描述化學變化,這些創新使化學更加物理與數學化。以氧化說解釋燃燒現象與動物呼吸是緩慢氧化,都是他的創見。他並寫下第一部真正現代化學教科書《化學元素》(Elements of Chemistry)。   這樣有著金頭腦的化學之父,卻命喪於斷頭台。當我(本文作者)看到這裡時,非常不願意去想像當時的情景。化學之父命喪斷頭台告訴了世人:不能得罪平庸的小人。   後起之秀總能在前人的理論裡找出破綻。書中指出,對拉瓦錫提出批判的是一位詩人化學家,生於1778年的漢弗里.戴維(Humphrey Davy)。出身工匠之子,僅受一點正規教育的戴維,18歲即熟讀拉瓦錫的《化學元素》。戴維發現拉瓦錫將熱視為元素的燃素說值得商榷。他以摩擦融解冰,結果顯示熱是一種流動的能量形式,而非拉瓦錫所認為的是一種物質實體。他因此開展了物質與能量的新視野。   經由電解實驗,戴維發現物質本身並非如牛頓以為的是惰性之物,由重力所維繫,而是由電力充電所維繫。他認為,化學裡原子之間的引力(chemical affinity)就是電力(electrical force)。1807年他用電解法離析出金屬鉀與鈉;1808年,他又分離出金屬鈣、鍶、鋇與鎂。戴維是發現化學元素最多的人,亦是第一代礦用安全燈的發明人。   若說拉瓦錫是辯才無礙,那戴維則是口若懸河。在大眾面前邊演說邊示範,是他的一大絕活。他能像詩人那樣用豐富的語言文字與獨特的風格,具體而微親切地談他的實驗、他的宇宙觀,還有生命。他的演說每每造成萬人空巷,就連當時最偉大的演說家詩人柯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都前往聆聽,以便「更新暗喻的庫存」。   薩克斯在書中也提到19世紀初文學與科學仍緊密相連,因此戴維與大詩人柯律治,以及其他浪漫時期的詩人都結為好友。戴維的筆記本裡不僅記載化學實驗細節,也寫了許多詩與哲思。他終身都保有男孩般的好奇心。   戴維有一個弟子,很傾心於他的演講,並抄寫一手漂亮的演講稿,還加注,很討老師的歡心。這個人就是電磁學與電化學上鼎鼎大名的法拉第。他通過大量的電解實驗得出法拉第電解定律。   小薩克斯在自己的實驗室進行實驗時,發現化學混合(chemical mixtures)與化學合成(chemical compounds)完全不一樣。舉凡溶解、金屬混合、水銀與其他金屬混合,都是化學混合,也就是混合的成分有原金屬的性質,且無固定比例。但化學合成的成份固定,成份裡的元素以精確不變的比例合成。   為何化學合成裡的合成元素比例是固定的?英國化學家、物理學家約翰.達爾頓(John Dalton)發現化學合成應與不可再分的微粒有關,這種微粒稱為原子,不同的元素化合時,這些元素的原子按簡單整數比結合成化合物。原子的獨特性,也就是原子量(atomic weight),賦予了元素的獨特性,達爾頓將化學裡的原子性質與結構發展成理論,提出近代原子論。   化學演進到這一步,需要有人將這些發現的元素加以整理,而俄國天才化學家門捷列夫(Dmitri Mendeleev)的出現,讓這世界有了元素週期表。薩克斯12歲時在科學博物館看到佔據一整面牆的元素週期表,深深被它的完美吸引,喜愛到將整個週期表刻到腦海裡。這跟我們唸國中時不明所以被強迫死記,真是天差地別!   門捷列夫根據化學元素的原子序從小至大排列,並加以編號,特性相近的元素歸併在同一族(group)中,因此形成元素分區,而週期表內留有空格,預留給未知的元素。這種排列能準確預測各種元素的特性及其之間的關係。從1869年創用至今,隨著新元素的發現,週期表外觀一再擴張,並被廣泛用於科學範疇中。   薩克斯小時候無法適應寄宿學校僵化懲罰的教育,但在家的時間不管知性或感性都能獲得滋養,因此薩克斯在書裡說,是他的家人與親戚救了他。書中有一章叫〈出診〉專談他與父親的關係。他深情回憶著在他父親書房與父親一起看書,感覺著兩人之間一種深厚、無以言說的夥伴情誼。   他的父親壯得像一頭鯨魚,在陸地上看起來笨重,但在水裡游泳則像一隻魚般優雅輕盈。他年輕時曾是連續三年15英里游泳冠軍。薩克斯說,與父親游泳最能感覺是他父親的兒子。   薩克斯也曾坐在父親的車裡跟他一起出診,車子在倫敦猶太社區熟悉的街道行駛,那景象與氣味讓他回味無窮。他描述說,父親在看完病後,就直接走到病人家的廚房,將手清洗乾淨後,逕自打開冰箱門拿出食物烹煮來吃。這在台灣真是從未聽過的醫病關係!但他父親與他的病人就是有這樣如同家人的默契。       今年82歲的薩克斯在獲知肝癌已是末期後,於2月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名為〈我的生命〉的文章,該文章最後說:「最重要的是,在這美麗的星球上,我一直是個有感有情的人,一個能思考的動物,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特權和冒險。」奧利佛.薩克斯堪稱是21世紀的文藝復興人,發出多元的光芒,是一個很難得的、可與地球溝通的人。我們會發現,他這座遍藏智慧種子的薩克斯山,正歡迎我們入山採擷他以承先啓後方式栽培出的智慧果實。也許,我們騎著重機車上山更可以叫醒他呢!   附註:我這篇文章在天下獨立評論刊出後不久,奧利佛.薩克斯即於美東時間8月30日過世於紐約市家中,感覺像是我對他臨終前的致敬。 1、2兩張照片取自網路,最後一張薩克斯在火車站前站著振筆疾書的照片翻拍自我購買的薩克斯自傳On the Move: a Life。